情报机构早已习惯，如果工作失败就会上头条。但现在是情报专业人士得到赞誉的时候了：美国总统特朗普数月来无视情报机构关于2019冠状病毒疾病的警告，以及多年来特朗普政府经常忽视情报机构关于大流行危险的警告。

在1月至2月间，特朗普一再否认有关冠病威胁的情报，这已是不足为奇的事了。特朗普一直明确表示，他对那些不迎合他观点的人没有耐心。当情报部门领导人在去年国会年度简报中的几个问题上，与特朗普的观点相矛盾时，特朗普回应他们说“回学校去”。

美国总统特朗普当地时间6日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与爱荷华州州长会面。（彭博社）

特朗普今年与情报人员的针锋相对，代价将是生命和不堪重负的医疗体系。美国情报机构拉响了警报，甚至提供了“敌人的作战计划”，详细描述了这场冠病大流行将如何发展。然而，这位想成为战时总统的人什么也没做，他对疫情的疏忽便说明了问题。

大多数美国人永远不会看到，总统每天所收到的原始情报和深入分析，也不会理解情报分析师和官员所必须面对的国家安全挑战。这就是情报领导人的公开简报如此重要的原因，特别是当他们在简报中揭露，这个总统一直在扮无知。

显然，公开简报不可能列出情报机构追踪问题的所有细节。但我曾在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制作过几十次的非机密简报，我知道专业分析师即使会保护他们获取消息的来源和方法，但他们也会尽最大努力，准确地描述调查结果。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总部设在弗吉尼亚州的兰利。（法新社档案照）

以国会年度威胁简报为例，今年该简报已无限期推迟。在做评估报告时，一些机构负责挖掘事实并跟踪其影响，为国家情报总监提供广泛视角，最后总监再统一视角、作出报告。在2019年的记者会上，时任国家情报总监科茨（Dan Coats）重申了情报界的结论，即俄罗斯曾替特朗普干预2016年大选；并警告称，特朗普与朝鲜独裁者金正恩的兄弟情谊，并没有削弱朝鲜的核野心。这令特朗普非常失望。

更重要的是，国家情报总监发布的年度简报，一再警告全球大流行的风险。情报机构第一次提出警报，是在奥巴马总统在2009年1月就职后。时任国家情报总监的布莱尔（Dennis Blair）证实：“对于美国最紧迫的跨国卫生挑战，仍然是可能出现严重的疫病大流行，它有可能由一种高度致命的流感病毒引起。”

在2009年甲型H1N1流感（猪流感）暴发后，布莱尔在2010年加倍强调了疫病大流行破坏经济的可能性。他说：“（由于相关机构）缺乏对动物疾病的持续监测和诊断能力，美国在疾病传播之前识别、控制和警告当地疫情的能力遭到削弱。”

2013年3月，布莱尔的继任者克拉珀（James Clapper）也传达了同样的信息，但对这一威胁的评估也有了更多关于未来的细节。他指出，人畜共患病毒所带来的危险越来越大；他警告：“一种容易传播的新型呼吸道病原体，杀死或使超过1%的受害者致残，这可能是最具破坏性的事件之一。这样的疫病暴发将导致全球大流行。”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发布的年度简报一再警告全球大流行的风险。图为曾任国家情报总监的科茨。（法新社档案照）

在准确预测冠病大流行时，克拉珀明确表示，“这不是一种假想的威胁”。2017年5月，科茨强调了世界银行的一项评估预测，一场疫病大流行将使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损失约5%；特朗普当时也收到同样的信息。

科茨在2019年发出了同样的警告，在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听证会上说：“美国和世界仍将轻易受到下一次流感大流行或大规模暴发传染性疾病的影响，这可能导致较大比率的死亡和残疾，严重地影响世界经济，使国际资源紧缺，也会有越来越多请求美国支持的呼声。”如果科茨的继任者今年并不觉得做简报很难，还有人感到惊讶吗？

但国家情报总监的年度评估报告，并不是唯一的非机密简报，这些简报显示了特朗普在面对流感大流行时的疏忽程度。美国情报界的高级分析机构国家情报委员会（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每四年发布一次的《全球趋势》（Global Trends）报告，预测了可能影响未来几十年的力量。选择这一时机发布报告并非巧合：当政府换届时，战略前景就会显现出来，这为总统提供了一个长期的国际视角，让他们能够调整或重新设定自己的国家安全目标。

特朗普形容冠病疫情为“无法预见的问题”，称这次疫病“不知从何而来”。过去三份《全球趋势》报告的作者以及他们所咨询的数百名专家，都不能苟同他的观点。

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2008年的报告《2025年全球趋势》几乎对这次疫病进行了超前预测。（法新社档案照）

2008年的报告《2025年全球趋势》（Global Trends 2025）几乎是对这次疫病进行了超前预测。作者在报告中警告：“会出现一种新型、高度传染性、致命的人类呼吸道疾病，若对此没有足够的应对措施，可能会引发全球大流行。”他们补充说，这种威胁可能出现在“一个人口密度高、人与动物关系密切的地区，比如中国和东南亚的许多地区”。即使国际旅行受到限制，“症状轻微或无症状的旅行者也可能把疾病带到其他大洲”。

特朗普从兜售有关病毒的虚假信息，到解散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下属的一个应对流行病威胁的功能单位，已经浪费了很多机会，没能赶在冠病危机之前采取行动。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卫生危机和经济后果早已预测到。美国情报分析人士在过去至少12年里，一直对这种情况发出警告。但即便是他们，也无法预见美国最终会出现一位因为自负，而愿意牺牲那么多生命的总统。

作者Kent Harrington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前高级分析员，曾任东亚地区国家情报官员、中央情报局亚洲站站长和公共事务主任。

出处：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