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手术成功，只是没有任何证明的假设。
这晚，两家人陪了江南希很久，才被他劝说着离开。
随着门关，病房恢复了寂静。
只有簌簌的风声从敞开的窗飘进来。
“韫之就在楼下病房，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牧庭易的话突然回响在耳畔。
风动，幡动，亦或心动。
此刻，江南希突然好像再看一看他，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心随意起，他拔掉吊针，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康致祈的病房而去。
离开止痛药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是刻入骨髓的疼。
江南希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歇好久。
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护士的帮忙，他终于来到了康致祈的病房外。
透过门窗，江南希清晰的瞧见顾瑾年脸上的温柔笑意。
曾几何时，自己也得到过。
失神间。
他的视线与康致祈对上。
对视间，后者平淡收回目光，问向顾瑾年：“你之前不是说要出国吗？现在还去吗？”
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顾瑾年愣了下，随即摇头：“本就没打算出去，这么说是为了不再照顾江南希，想多空出点时间来。”
他的语气那么坦然，又理所应当。
却如一记旱雷，将病房外江南希的世界彻底击碎，分崩离析。
他木讷转身，顺着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逃！
原本在白灯照耀下清晰的前路，却好像蒙上了一团又一团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踉跄间，他只觉得脚下一个磕绊，膝盖磕在地上，疼痛带来一瞬间的清醒。
紧接着，就是挣不脱的昏沉。
恍惚间，江南希好像听到了护士的叫喊：“你没事吧？能听清我说话吗？”
他张嘴试图回应，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病房内。
顾瑾年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皱眉起身：“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康致祈想到刚刚看到身穿病服的江南希，抓住了他手：“外面有护士在，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顾瑾年有一瞬间的为难，莫名的，他总觉的自己该出去。
最后，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快回来。”
紧接着，便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片安静，仿佛刚刚的喧嚣吵闹只是一场错觉。
“刚刚那男生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听说是昨天送来医院的，明天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下来手术台。”
……
耳边其他病人家属的对话接连响着，顾瑾年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瓷砖上那摊被工作人员慢慢拖干净的血迹，无端有些心悸。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江南希。
这些日子没联系，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想着，顾瑾年掏出手机给江南希打去了电话，然而始终无法接通。
他皱了皱眉，还想重拨时，病房内传来康致祈的呼喊：“韫之！”
顾瑾年便收起了手机，走了进去。
手术室里。
江南希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周身如针刺的疼在麻药的作用下，慢慢消减。
渐渐的，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头顶散发着白光的手术灯，晃的人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除了医护人员的抢救声，什么都听不到。
江南希就这么躺着，目光落到对面墙上的计时表上，随着指针的摆动，他只觉得越来越累……
老人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这辈子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遍，就像走马灯一样。”
这一刻，江南希的脑海里也确实闪过了很多人：父母，牧叔叔，牧阿姨，牧大哥……
更多的是顾瑾年！
第一次牵他手的顾瑾年，第一次给他洗头发的顾瑾年，第一次见他发病，着急的快哭出来的顾瑾年……以及不要他的顾瑾年。
“病人室颤，准备除颤！”医生的喊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江南希身体随着除颤仪起落。
摔回手术台的那刻，他忍不住想：就这样离开吧，免得再面对失去顾瑾年以后的生活，父母也不会因为自己拼命挣钱，那么累了……
这样想着，江南希慢慢放松下来。
耳边只剩下医护人员的声音：“病人失去意识！”
“心跳……停了！”
伴随着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长鸣，一滴泪从江南希的眼角缓缓流下。
……
十分钟后，接到通知的钟父钟母和牧家人刚赶到手术室外。
就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很抱歉，病人江南希死于急性心衰，死亡时间为23点17分。”
话落瞬间，钟母腿一软，摔倒在钟父怀里：“怎么可能！医生，你再抢救抢救，我的怀舒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
“是啊，医生，您再试试吧！”牧母也跟着哀求。
医生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一句话，宣告了江南希一生的终结。
之后，牧庭易陪着钟父钟母料理了江南希的后事。
直至入土下葬，都没有任何人通知顾瑾年。
转眼半个月过去。
康致祈伤好出院，顾瑾年才回了家。
路经钟家时，他放慢了车速，抬头看向江南希的卧室，却没瞧见最爱待在窗边的那道人影。
顾瑾年想到那通没有人接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停下，过去瞧瞧。
思虑间，就看到牧庭易从中走出，怀里还抱着个箱子。
他一愣，干脆停了车，走下来：“哥。”
闻声，牧庭易脚步一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顾瑾年看向他怀里的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牧庭易沉默了瞬说：“一些没用的东西。”
说着，便转身走向垃圾箱要扔掉。
顾瑾年却先一步伸手拦住，从中拿起一个眼熟的日记本。
“这个本子不是怀舒一直藏着的吗？你别扔错了，小心他生气。”
说着，他伸手想要接过箱子，“你把东西给我吧，到时候我再让怀舒确认一下。”
牧庭易却不松手。
两人拉扯间，箱子被扯坏，里面的东西一瞬间都砸落在了地上。
顾瑾年忙低头去捡，手却僵在了半空。
眼前的一切，赫然是他曾经送给江南希的礼物。
从第一次相识至今，一样不落！
莫名的，顾瑾年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沉默的将东西一一捡起，直到去捡日记本时，微风吹过，翻开了页面。
下一秒，顾瑾年定在原地。
日记本上写着——“五月十二日，晴，顾瑾年，我喜欢你。”
这一刻，顾瑾年心里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茫然。
看着这些，他心脏只传来一阵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失去了一般。
“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转身间，只听牧庭易说：“别去了，你见不到他的。”
顾瑾年心一咯噔：“什么叫……见不到？！”
迎着他不安的眼，牧庭易缓声告知：“半月前怀舒突发心衰，没抢救回来，已经下葬了！”
“轰！”
一记惊雷从天际炸响，也重重的轰在了顾瑾年心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在面对牧庭易沉静的面容时不得不信。
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倏然转身朝钟家别墅跑去。
门里，一片死寂。
映入眼帘的，只有满目的白布。
牧庭易跟在他身后走进来：“钟叔叔和钟阿姨已经离开了，他们怕触景生情，就把这里交给我处理。”
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却在出门那刻，停下了脚步：“韫之，你是我弟弟，我不好说你什么。”
“但是怀舒也是我弟弟，你曾经答应两家人会好好照顾他，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到了吗？”
话落，牧庭易便关门离去。
顾瑾年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里还紧捏着江南希的日记本，他站了很久，一步步走上了楼。
顾瑾年对此处的熟练度比自己家里还要高，走到每一个角落，他都能想象到江南希是如何缩在每个位置的。
他的姿势，他的表情，好像历历在目。
但此刻，顾瑾年也无比清楚的知道，他失去他了！
晚上，康致祈联系上顾瑾年时，他人在酒吧，喝的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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