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的妈妈来了两天就走了,为了怕被看出端倪,我搬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放在唐泽的家里。他妈妈走后我将东西打包好,唐泽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在我推着行李箱要下楼梯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他很高,眉眼深邃,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有些冷淡,他低垂着眼睛,所以我猜不出他的神色,他问:「不可以留下吗?」...
唐泽的妈妈来了两天就走了,为了怕被看出端倪,我搬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放在唐泽的家里。
他妈妈走后我将东西打包好,唐泽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在我推着行李箱要下楼梯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很高,眉眼深邃,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有些冷淡,他低垂着眼睛,所以我猜不出他的神色,他问:「不可以留下吗?」
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我,有些隐忍地解释:「我和时薇真的没什么,我承认她回来那段时间我确实有些波澜,但那只是对以前喜欢过的人的正常反应,我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
他声音竟然会有些微妙的哽咽,他缓了缓,才继续说:「跟你说分手是我的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苏冉,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我没见过这样的他。
我心烦意乱地转身就走,大概是心里装着事,我转身的瞬间一脚踏空,然后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小腿骨折。
唐泽一直在医院陪着我,给我帮办理住院手续照顾我,我开完刀醒过来,他趴在我病床旁睡着了。
医院床位紧张,一个病房四张病人床,他高大的身躯挤在两张病床中间,四肢舒展不开,看起来有些可怜,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不安稳的样子。
他的另一只手在睡梦中依旧覆盖在我手上,大约是怕我晚上有什么动静,动动手就可以叫醒他。
我想了想,没有把手抽出来。
腿上的麻药正在缓慢退去,渐渐涌上的疼痛令人保持清醒,我睁着眼睛想起很久之前。
那时候我刚毕业出社会,顶着学校天才毕业生的头衔,有个美术画廊投资人约我吃饭,我年纪轻,还没多少防范心理,只以为这个投资人是真的看中我的天分,直到他开始灌我第三杯酒,手搭上我的肩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我借口躲在卫生间给唐泽打电话,听完我的描述后他让我在卫生间里别出去。
后来他直接过来,一酒瓶敲在那个投资人的头顶上。
那个投资人也不知道唐泽是我男朋友,他或潜规则或强迫的女生太多,只以为是哪个女生的男朋友的报复,唐泽让我别出来,是在最大化地减少这个投资人在圈内的号召力对我的影响。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正在面试最心仪的公司,已经过了前三轮,第四轮和总监面试前接到了我的电话。
然后他来了。
后来唐泽也从没用这件事在我面前邀功或者指责我害他失去心仪的 offer,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突然间,又想起他的那些好。
我们贫瘠的爱情土壤里,其实也有过这样的美好瞬间。
老实说,我有些动摇。
他一直在医院陪我到出院。
我和他说过并不需要,阿瑶会过来陪我。
我其实想快刀斩乱麻,但他执意要担一部分责任,认为我摔下楼梯也有他的原因,阿瑶听了唐泽在这后,又说我们有复合的可能,起哄着说不来医院陪我了。
隔壁床的奶奶看着我们微笑,问我:「小姑娘,你男朋友真负责任,现在这样的好男人真的不多啦。」
我微笑,抬头的时候看到唐泽站在床尾有些紧张地盯着我,然后过了会,他突然笑了。
笑意从眼角倾泻到唇边,直到我们出院坐上他的车,他才偏头望着我,说:「我很开心苏冉,刚才那个奶奶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没有否认。」
我张张嘴,我其实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陪我这么久,和外人解释完他不是我男朋友后势必又要被追着问东问西。
反正都要出院了,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叹口气,还是没说话。
唐泽还想继续走下去,如果是如今的唐泽,我其实……是愿意试一试的。
那些遗失在岁月尘埃里的爱,究竟还能回来吗?
这个念头一直维持到唐泽将我送到他家,我那天摔得仓促,行李还都在唐泽那里,他妈妈上次来给我带了一些我很喜欢吃的鱼干。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先来他家里拿东西,然而门开后,我看见了时薇。
她穿着围裙,一只手拿着锅铲,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笑得很可亲,说:「呀,阿泽你回来啦,你说今天陪苏冉出院我就想,你们大概来不及吃饭,快进来吧。」
她朝我们招手,手腕上戴着的是当初唐泽妈妈送我的、分手后我放在唐泽床头柜的玉镯。
我的视线从那个玉镯移到唐泽脸上。
然后我站在门口,蓦然笑出来。
释怀的、淡然的。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唐泽,此生永远都不可能了。
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格格不入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我。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介意了。
我客气疏离地站在门口,礼貌地拒绝:「不用了,我还急着回去,不打扰你们了。」然后我偏头看向唐泽,「我就不进去了,麻烦把我的东西拿出来,谢谢。」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了一眼时薇,然后看我,在进门拿行李前跟我说:「我等会再和你解释。」
我没说话。
他进门后,时薇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起来,她像看一个入侵者一样目光不善地盯着我,笑意像淬毒的蛇:「你不会让我输钱吧?」
我疑惑挑眉,她笑着解释:「我回国那天,他们说你和阿泽分手了,阿泽和他朋友都说不出三个月,你就会跪舔回头,后来这个赌约延期到半年,阿泽和他朋友都赌你会回头,只有我赌不会。」
她一字一句地问我:「你不会,让我,输钱吧?」
我看着她,没有回她,只是淡淡地说:「你会不会输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泽的朋友应该赢钱了,你那个老师在美国把你抛弃,你不得已回来的时候,他的朋友都在赌,你会不会像个绿茶一样找唐泽接盘。」
我笑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说:「如今看起来,他朋友应该都赢了。」
唐泽刚好把行李推出来,我接过来,微笑:「谢谢,不用送了,阿瑶过来接我了,就不打扰了。」
最后的最后,我看着唐泽,释怀地微笑,我说:「唐泽,如果你想让我在记忆里保留你一点好的印象的话,求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这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和他见的最后一面。
也算他为我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1两年后我在画展上看见了赵煦,他停在我红河酒那幅画卷前。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两年不见,我们没有客套的寒暄,仿佛相交多年的友人,他偏头望着我微笑:「我在新闻看见你画展的消息,于是就来了。」
「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优秀。」顿了顿,他含笑问,「画展结束后,可以邀请这位画家一起去吃个饭吗?」
我回之微笑,说:「当然可以。」
时光荏苒,四季更迭,太阳落下有月亮,春天过去还有夏秋冬,人生这样长,有很多风景,总要你自己慢慢去领阅。
至于未来如何,只有去做过,才会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