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纳兰琛常会来五皇子府,他长我五岁,多多少少还带着一些少年脾性。我爱和他一起玩,让他带我去见见这人间的光怪陆离。我们曾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也曾去赌场赚得盆满钵满。...
燕王纳兰琛第二日就被软禁在府中。皇上只说让他好生休养,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还他清白。
可这事怎么查呢,唯一的证人斯梦已经死了,是黑是白还不是由皇上说了算。
后宫倒是热闹了好几日,斯梦被翻来覆去地念叨,宫妃们嘲笑她短暂的绚烂,而这嘲笑中又有掩不住的嫉妒。
我不爱和宫妃一起扎堆闲聊,近日正好新得了一本棋谱,闲时就琢磨棋谱,棋艺倒是有些长进。
这日午后,天气回暖,我执棋与自己对弈,黑白二子落满棋盘,也没能决出胜负。
倒是听得窗外吵闹,婢女通传,皇上来了。
纳兰泽今天的心情不错,进门的脚步轻快。
瞥见桌上的棋盘,他解下身上厚厚的大氅,坐在我对面,拢了拢袖子,捻了一颗白子。
我落下一颗黑子,淡淡问道:「皇上今日怎么得闲?」
「朕想去看看德妃,正巧路过你这,就来看看。」
我点了点头。
纳兰泽擅棋,我绝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走了十步,白子的劣势局面已然扭转。
他又落下一子,似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七弟的事,你怎么看?」
纳兰泽排行第五,他口中的七弟是纳兰琛。
还说什么顺路瞧瞧,原是来探听口风的。
我低下头看着棋盘,避免被纳兰泽看出情绪,反将话题抛了回去:「我们已经多年未见,臣妾不敢妄下结论,皇上您是最了解他的,您觉得呢?」
纳兰泽不答,手中的棋子却更显狠辣,一炷香的时间里,黑子的退路被全部封死。
纳兰泽慢悠悠地下了手中最后一颗白子。
乾坤已定,我满盘皆输。
纳兰泽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笥,才说道:「这九五之尊的位子谁都想坐,十年前七弟心甘情愿辅佐我,朕也全心全意地信他。如今,可难说了。前段时间朕还得了消息,说七弟有些动作。你说,朕和七弟向来感情很好,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读懂了纳兰泽的意思,软禁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恐怕就是夺权。
他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试探我和纳兰琛是否还有接触,也是试探我的立场。
我见招拆招:「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再亲近的关系,皇上还是要提防一二,不如再派人查查。」
纳兰泽点了点头:「是得好好查查,朕不想冤枉七弟。」
「好了,在你这待得够久了,德妃要等急了,我得空再来看你。」
他起身要走,宫女连忙为他披上大氅。
「对了,最近匈奴进贡了几匹马驹,其中一匹汗血宝马极为俊秀,想来你会喜欢。朕赐给你了,若是无聊,可以去御马监看看。」
纳兰泽看着我长大,自然知道我爱马,擅骑术。
可我爱的是草原上肆意奔驰的自由,是汗水滴落在马背上的酣畅。而不是在小小的马厩里,穿着一身繁复不便的宫装,抚摸骏马的鬃毛。
深宫中的马和深宫中的人一样,都是没有生气的。
而我被纳兰泽困于这深宫,难见天日。
我胸口郁结得紧,只低低道了声:「诺。」
我接过婢女手里的暖炉递给纳兰泽:「臣妾瞧外面刚下了雪,皇上拿着这手炉取取暖。德妃姐姐常念叨您,我就不留您让她生厌了。」
纳兰泽最喜欢小女子的乖顺模样,听了这番话,方才严肃的脸上多了几抹柔和,他点点头,在跪拜声中转身离去。
兄长与长姐的事,是一个秘密,一个我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我一直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扮作正常的宫妃,让纳兰泽放松警惕。
纳兰泽走后,我又想起了些往事。
小时候,我与纳兰琛关系很好。
长姐嫁给纳兰泽后,兄长回了北疆,将军府无人,我就随长姐住在五皇子府。
过了两年,纳兰泽拉拢了当时的七皇子纳兰琛,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在我刚认识纳兰琛的时候,就知道惊才艳绝的七皇子对纳兰泽忠心不二。
当时,纳兰琛常会来五皇子府,他长我五岁,多多少少还带着一些少年脾性。
我爱和他一起玩,让他带我去见见这人间的光怪陆离。
我们曾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也曾去赌场赚得盆满钵满。
甚至有一次,我扮了男装,让他带我去青楼瞧瞧。
他皱着眉拒绝了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但又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乔装与我一道去了怡红院。那些红樱翠柳软着身子往我们身上倒,我伸手想碰她们的鬓发。纳兰琛周遭都是冷的,他打掉了我的手,把我拉进包厢,让我安分点不要惹祸,免得暴露身份。我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哈哈大笑。
当时,我确实是朝着混世魔王的方向发展的。
过了几年,纳兰泽登基,纳兰琛被封为燕王,兼任尚书令,每日政务繁忙,大半日都在宫里。
我不是宫妃,不好再日日跟着长姐在宫里,自己回了将军府,学着当一个世家大小姐。
交集少了,关系也就疏远了。
直到兄长和长姐出事,我潜入燕王府,将实情相告,盼他能助我一二。
我扯着他的衣袖,而他却撇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