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没有过多解释,笑着摸了摸泡泡的额头,让泡泡坐在隔壁桌去玩,又给泡泡点了果汁。
两人坐下来,孟宁寒暄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啊,入了这行,还能有什么好。”王梅倒是想得开,说:“等再赚几年钱,我就回老家去了,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的进医院,我得多攒点钱,给她治病。”
“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弟弟?”孟宁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中,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嗯,有个弟弟,去年大学毕业了,找了个女朋友,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王梅提起弟弟,神色里似有些苦涩与无奈。
孟宁言归正传,问:“王梅,当年跟你一起进的会所,那你一定知道,我当时是做什么的吧,我也是……做那个的?”
孟宁有些难以启齿,也有些不敢接受。
王梅心领神会,笑着摇头:“没有,你当时只肯做包房外面的小妹,客人走后,打扫卫生那种,不做包房里面的活,当时领班看你漂亮,几次找到你,游说你陪客人,来钱快,你都没有答应。”
听到这里,孟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担心了好几天了,生怕自己当年陪过客人,这让她更加无法面对傅延修。
王梅说:“若不是当年你出手帮我,也不会进包房,反正那次过后,我没再见到你了,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五年前的王梅,那也是个单纯,刚入社会不久的小姑娘。
孟宁对她的恩情,她一直都记得。
若不是家境所迫,王梅也不会入这行。
孟宁看了眼隔壁桌玩芭比娃娃的泡泡,嘴角扬起一抹笑:“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看得出来。”王梅打趣道:“你刚才一进来,红光满面的,只有婚姻幸福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状态,你命好,找了个好老公。”
王梅至今不敢奢想婚姻,就她这样的,哪能找到好男人。
她也配不上好男人。
“他很好。”孟宁从不吝啬对傅延修的夸奖:“我刚大病初愈,我妈又受腿伤,孩子又要上学,一切压力都在我老公身上,他也很不容易,但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是啊,这样的好男人,哪里去找啊,孟宁,你有福了。”
两人正聊着,王梅的手机响了:“孟宁,我接个电话。”
“好。”
孟宁起身走到隔壁桌陪陪泡泡,她没有去听王梅的通话内容,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王梅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王梅追问对方:“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妈买房子了,她不是把人撞了,要赔钱吗。”
“撞人?我怎么不知道啊,买房子就是上周的事啊,你妈老早就在看房子了,说是这些年攒了不少钱,上次还差十万,找我借呢,我没借,今天就听说你妈买房子了,全款,给你弟弟的婚房,你弟弟他下月就要结婚了,你不知道这事?”
这些话让王梅如当头棒喝,家里买房她不知道,弟弟要结婚定了婚期,她也不知道。
几天前,母亲说是把别人给撞了,还发来照片,哭诉着没钱,对方要求赔十万块,她东拼西凑给家里寄了十万回去。
没想到,这钱,是拿去买房子的。
这些年来,她往家里少说也寄了快一百万了。
弟弟的学费是她给的,家里的开销,老房子新建,都是她出的钱,现在家里人竟全款在县城买了房子……
县城一套房子多少钱?
得要五六十万,家里人哪里来的钱?
抛开老房子装修,弟弟上学生活费学费等等,还有每个月给家里寄的生活费,她这些年交给母亲的钱,剩个全款房子钱,也正是刚够的。
孟宁见王梅脸色不好,担忧道:“王梅,你怎么了?”
王梅很是木讷的挂了电话,还没开口,眼泪就决堤似的流下来了。
王梅这一哭,让孟宁措手不及。
“王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哭啊。”
孟宁扯纸巾递给王梅,给她擦眼泪。
王梅情绪控制不住,就在电话挂断那一刻,她所有的委屈都决堤了,所有坚持奋斗的意义,都成了笑话。
就像是紧绷了多年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王梅哭了很久,惹来店里不少客人纷纷侧目。
泡泡懂事的用小手给王梅擦眼泪:“王阿姨,不哭了,我给你吃糖。”
泡泡不知道怎么哄人,但她愿意把自己的糖果分享,在泡泡的世界里,吃糖果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泡泡剥了一颗糖,王梅拒绝不了小朋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含着一颗糖,那滋味,难以形容。
她的嘴里是甜的,心里却是苦涩的。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朋友,一颗糖就能抵消所有委屈。
嘴里的糖越甜,她心里越苦。
“我妈他们在县城买房子了,他们竟然谁也没告诉我,他们拿我的钱,给我弟弟买婚房,我弟弟定了婚期,也没有人通知我,那我算什么啊?”
王梅情绪爆发:“我是他们的提款机吗,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找我拿钱,我被他们搜刮得干干净净,我的血,都被他们喝干了。”
孟宁听到这些话,也为王梅感到气愤。
王梅只是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她早已经千疮百孔,她的血,被家人们喝干了。
孟宁安抚了很久,王梅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王梅这个样子,孟宁压根就不好意思再问别的。
王梅心情不好,这场下午茶,也提前结束了。
孟宁送王梅上了出租车,看到车子开走后,她牵着泡泡站在大街上,心生感慨。
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梅打车回到合租房,浑浑噩噩的,合租室友见她脸色不好,问:“梅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王梅什么都不想说,十分消极。
室友正是上次与王梅一起去玛歌会所的女人,她想起来一件事,说:“梅梅,你上次那个朋友,我看着有点眼熟,几年前你被煤老板欺负那次,是不是就是她为你出头的。”
王梅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心不在焉的应道:“嗯。”
“难怪我觉得眼熟,我刚才还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晚上,我看到你那个朋友从煤老板的包房里跑出去,去了顶楼,我跟着去看了眼,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你那个朋友跟晟宇集团的傅总在一起,就在顶楼包厢里的沙发上,我亲眼看见的,那叫一个疯狂啊……”
王梅压根就没有认真听过室友说一个字,她满脑子都是父母买房子的事,她迟疑再三,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去。
她拿着手机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关上。
电话很快接通,还不等王梅问买房子的事,电话里就传来母亲要钱的声音。
“梅梅啊,你那还有钱吗,再给妈凑个十万块,上次撞的那人,人家又要让赔误工费,营养费,要十万块……”
王梅坐在床沿,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床单,压抑着自己。
她等母亲说完了要钱的理由,这才问了句:“妈,我弟是不是下个月结婚?女方家里是不是要十万彩礼?”
婚房买了,现在也就剩下彩礼了。
母亲忽然又要十万块,肯定就是彩礼了。
电话那边的王母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厚着脸皮笑道:“嗯,下个月结婚,定了,你是姐姐,你弟弟结婚,你可要管啊,女方家要十万彩礼呢,我跟你爸拿不出来,你这能不能想想办法啊,婚期都快到了了。”
王梅的心在滴血,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咱们家是不是买房子了。”
“嗯,买了。”王母在电话里炫耀:“全款,就是用你这些年给妈的钱,大三居,大阳台,那个户型特别好,以后你弟结婚了,我跟你爸也搬过去住新房,给他们带孩子。”
王梅说:“买房子也好,我过两年也就不做了,打算回老家,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王母一听,态度特别激动:“你回来做什么,京市大城市,才能赚钱,小县城哪有什么出息,再说了,家里也没有你的房间啊。”
“妈,这些年在外面飘着,我也累了,想回来陪陪你们,照顾你们,弟弟不是买了大三居吗……”
话还没说完,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我们不用你照顾,有你弟就行了,你弟那大三居,我跟你妈住一间,你弟弟媳住一间,不得给孩子留一间啊,你就在京市待的挺好的,回来做什么啊。”
父亲的话,让王梅眼泪再一次决堤:“爸,妈,我出钱买的房子,没有我的份?还没有我的房间,这说得过去吗。”
“你出点钱怎么了,那是你弟弟。”父亲在电话里理直气壮地说:“你赶紧想办法凑十万块回来,你弟媳家等着要彩礼呢。”
王梅哭着说:“我凑不出钱,上次的钱,还是我找朋友借的。”
王母说:“那你找他们再借啊,那是你弟弟啊,你做姐姐的不想办法,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啊,我和你爸在老家又没收入。”
母亲在电话里已经哭起来了,王梅心软,最受不了的就是母亲的眼泪。
王梅一时心软,说:“好,那我想想办法,弟下月什么时候结婚,我请个假好提前回来……”帮忙。
话没说完,又遭到电话那边父亲的拒绝:“你不用回来,你在外面干那个,让亲戚看见了,不是笑话吗,你弟媳他们一家子脸面往哪里放,你来不合适。”
这话,成了彻底压垮王梅的稻草。
王梅心里特别难受,也十分震惊,自己在父母眼里竟然是这样不堪,肮脏的。
“爸,妈,你们嫌弃我给弟弟丢脸?嫌弃我职业见不得人,可你们用的每分钱都是我赚的,我供他上完大学,我的钱给他买婚房,现在,你们嫌弃我赚的钱不干净了?”
王梅已经浑身颤抖,父母的话犹如利箭,将她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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