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这乌凤我认识,我名下的小徒弟;这人我也认识,桑榆。从婴和几个族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桑榆从地上爬起来,捏了个诀清爽了一身的水,抬眼瞧见我,惊讶被羞恼代替:「你怎么还敢来?」小骷髅鬼冷笑一声。我十分疑惑地问她:「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呢?」我看了看她身后尚未停歇的骇浪,笑道:「连渡这冥海都这样艰难,这些年真是难为了你。这蓬莱,不是你能来的。」...
的,只有你能给。」
「仙界中多有道貌岸然之徒,妖魔也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世道欠我一分公允,也欠你一分公允。魔界冷太久了,也该迎烈日照一照。」他半侧过脸过来,我以为他想碰上我的脸,却只在我眼前停住,摊开手来,是一簇飞扬起来的神桑浮光。
浮光破碎开来,化成千万点。他的眉眼这样看才更为清绝,偏偏还藏一分妖鬼的惑人。
若世道不公,那就撞个头破血流来求一份公允。管他是仙是魔,是鬼是人,我唯知晓一点,我是华阴,蓬莱一脉的华阴。
他弯了唇角,却含戏谑:「是不是?」
我轻声说「是」。
故而,我也得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譬如蓬莱岛上,我父亲留下来的秘宝。有些人与物我不要了,但有些东西,我半步都不会退让的。
我离开魔界的时候,被一路塞了不少瓜果,魔域灵气匮乏,不是山川灵秀钟爱之地,但是这些瓜果长得却喜人,水灵灵的艳丽。
我正咬着一粒殷红的果子路过界碑,界碑再出去,就离开魔界了。我回首望了望这沉在混沌里的魔界,就准备离去,却感觉我的一截青袖不晓得被什么东西轻扯了一下。
我低下头,一个圆头圆脑的骷髅小鬼就在我的腿边,微微仰着头看着我。身上的骨头莹亮如玉,看起来精致又漂亮。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这样站着少了之前的一分憨傻,多了几分散漫矜贵。
它扯扯我的袖子,微哑着声:「姐姐。」
我十分诧异:「你跟着我一路到了这吗?」
它却不回答,小小一只仰着头,答非所问:「我想看一点点光。」
我咽下甜津的果子,这才想起来,好像上回它送我神桑花的时候,我一时高兴确实是答应了它这个要求,我有些赧然,我向来言出必行,只是今天此行,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我递了两个红果子给它,摸了摸它莹润的脑袋:「下次一定带你去玩。」
它恹恹地低着头,轻轻说了声「噢」,拉长了失落感。
我走出去几丈,又回头,还见它的小爪子捧着两粒红果子,骷髅脑袋垂得低低的,看起来十分不开心,孤零零地立在界碑旁。
我心里一动,叹了口气,朝它招招手,小骷髅鬼走过来,沿着我的手臂十分顺溜地坐在了我的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散漫的神情和姬珩有一拼,方才那股可怜劲真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小东西……变脸还挺快。
我要去的是蓬莱岛旁的海市蜃楼,那是我父亲所留下来的幻境,心魔诱我入魔时,我曾于中看见,蓬莱岛上再没有我的宫殿。
入魔就是好,难过的时候,不大能叫旁人看出来。
我带着一只小骷髅鬼飞过冥海,冥海里头才有一座蓬莱。蓬莱排外,冥海中常有洪波万丈阻绝来客,即使我如今入魔,这冥海依旧对我十分亲近,黑水平静柔和,还一路送风顺着我前往蓬莱。
我刚刚落地,却看见蓬莱岛旁向来空置的瀛洲岛看起来似乎有人居住,反倒是蓬莱岛上寂静一片。
几道身影从瀛洲岛上飞出,身影流动,落地了才看清是蓬莱一脉的几位族弟,琼枝配腰,环佩相扣,落定之后掩不了激动,却还是退半步称一句:「华阴上仙。」
为首一位名为从婴,他略略睁大眼:「上仙真入魔了?」他咬着牙骂道,「那群狗屁神仙,改日天道劈雷劈不死他们。」
从婴向来文雅,然而此刻都压不住火。桑榆这替身,总归替得不那么彻底。我指了指瀛洲岛,问:「这里向来不住人,怎么你们都从那出来了?」
从婴含着分轻蔑:「桑榆之地那个小仙,百年前被寻来当您的替身,连夫人居然让她入住您的宫殿,我们劝不动,也受不了这辱,索性搬到瀛洲岛上来住了,您的东西,百年里都被我们好好安置在岛上。」连夫人是我的母亲。
我应一声:「我来海市蜃楼走一趟。」
从婴退半步,就要引我去海市蜃楼的结界处,却突然听见冥海上一路惊涛骇浪,一转头连闪电都带着劈,空中正展飞着一只小乌凤,乌凤上摇摇坠坠地坐着个人,十分艰难地行过这冥海。最后一遭被一个浪翻打过来,人和乌凤都被拍倒在我面前。
巧了,这乌凤我认识,我名下的小徒弟;这人我也认识,桑榆。从婴和几个族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榆从地上爬起来,捏了个诀清爽了一身的水,抬眼瞧见我,惊讶被羞恼代替:「你怎么还敢来?」
小骷髅鬼冷笑一声。
我十分疑惑地问她:「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呢?」
我看了看她身后尚未停歇的骇浪,笑道:「连渡这冥海都这样艰难,这些年真是难为了你。这蓬莱,不是你能来的。」
从婴上前半步,笑嘻嘻道:「可惜有人总是脸皮厚些,强占着的东西,就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桑榆脸色发白,小乌凤遂羽现了人身,气冲冲地帮桑榆争辩:「连夫人在这,桑榆姐姐愿意来,已是给足了面子。你既然已经入了魔,再入仙界恐怕不合适吧?」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却多出来一块酱红色,我肩上的小骷髅鬼,把我给他的果子砸他脑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