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涯白的话其实不是很多,从上次知道他期望的答案之后,再也没想起来我。我把信纸夹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几天过去了,也没见到新的字迹。直到我挨完五十岁秃头领导的批评回来,下意识看向情书时,上头终于有了新的字迹。圆锥曼妙的曲线就出现在上头,字迹散漫,带了点不耐烦。...
陈涯白的话其实不是很多,从上次知道他期望的答案之后,再也没想起来我。
我把信纸夹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几天过去了,也没见到新的字迹。直到我挨完五十岁秃头领导的批评回来,下意识看向情书时,上头终于有了新的字迹。
圆锥曼妙的曲线就出现在上头,字迹散漫,带了点不耐烦。
我磨牙:「陈涯白,你在仙女教母的情书上打数学作业草稿?」
他才恍然大悟:「你还在啊。」
对啊。我一直在。
我问:「小圆同学不理你了吧。」
信纸被摁下一个烦躁的印子。
看来说中了。
我看了一下日期,信纸两边时间流速是一样的,那边应该是七号,我生理期一直很稳定在七八号。
我说:「你今天不要去烦她。」
一个问号出现在我的字旁边。
我解释原因:「今天她生理期。」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纸上的字划了又改,最后只有一个颤着羞恼的哦。
我忘了,现在他才十七岁,对于这些是会害羞的。
我放下笔,弯了眉眼。突然脑中却闪过我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凭空出现,像是崭新而确切发生过的事情。
我看见十七岁的林遇安走进教室,唇有点微微发白,课间人声鼎沸,她看见自己桌子上多了杯温热的红姜水。不知道谁放的。如果她转头,可以看见窗边那个懒散少年用书盖住脸,却露出了发烫的耳尖。
这段回忆,开始变旧变老,不再清晰地封存在我的记忆里。
我眨眨眼,低头怔怔地看着那张信纸,竟然想落泪,所以这是刚刚发生的吗?因为我的字吗?
我在情书上写:「陈涯白,你从哪搞的红姜水?」
他落笔:「别管。」
我话头一转,几近哄骗:「仙女教母远程而来,是替很久很久以后的小圆同学喊话,她说——高中的你太直男了。」
他沉默了。
我补充:「所以,你最好先听我的指导。」
其实我根本没抱期冀,陈涯白压根不是会听别人话的人,有时候自大得让人发指。
但是他的回答是——好。如果能让小圆同学更喜欢我一点的话,我的答案是,好。
我在办公桌前,看着那行字,握笔的关节发白。
我之所行,跨越时光而来,欺骗我尚未长成的少年,教他如何远离小圆。
不要再救小圆同学了,陈涯白。
陈涯白开始把我当他的废话箱。经常以小圆为开头,小圆为结束。他也会时常提起其他的事情,但很快又会绕回来。如果说,生命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圆,那么小圆就是他的节点。
「小圆新卡了个发卡,很好看。」
所以他从小圆头上顺走了。
「A 班那个理科男又来找小圆借书,他自己不会买吗?」
然后他在球场上虐杀了 A 班。
我安静地听着他的那些心事,只言片语之中好像重新看见了那个满是蓝白色校服的学校,我从不知道陈涯白的这些少男心事的。
我耐心地一遍遍纠正他的行为,不要太烦小圆,要保持距离感,太倒贴的男人没人要的。
从小卖部回来不要给小圆顺手带草莓味的牛奶,给她带提神的苦咖啡,作为好同学提醒她积极学习。
不要老是使唤小圆同学,来往要有礼貌地说你好和谢谢。
陈涯白按着我说的做了一段时间,态度对我好了许多:「她没那么讨厌我了。」
我抿了抿唇,僵硬地写道:「你觉得她很讨厌你吗?」
他沉默了一会,落笔:「是。」
我把头沮丧地埋进胳膊里,无何奈何,因为我那时候,就是很讨厌他啊。
其实陈涯白成绩很好,他转学来的时间晚,缺考了一门语文,其他科目都是逼近满分,只是从前没等到期末考试展露他真正的成绩,导致我现在才知道。
我咬牙切齿,「那你期初考试干嘛要抄小圆的英语试卷?」
陈涯白笔迹散漫,意气张扬:「不这样怎么能叫她小圆同学,谁都能叫她遇安,只有我从第一面见她开始,就是小圆同学。」
——我必须从一开始,就是特殊的。
他其实是个很耀眼的人。就算是我这种不关心周围的人都知道,中学时候最夺目的人无非三种,家世容貌和成绩,刚好陈涯白三样都占了。他长得好看,父亲是因公殉职的警察,至于成绩排名吊车尾,也算是别出心裁的显眼。
不知道怎么会喜欢我的。
我有点无奈,落笔涓涓:「为什么一定是小圆呢?」
陈涯白回了四个字:「小圆效应。」
当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就有了形状。
而当小圆同学出现时,陈涯白的喜欢变成了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