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下,温宁只觉得诛心不过如此。
她为厉北琛的冷酷找了千万种理由,甚至心甘情愿的死在他手中,只因他想杀了自己!
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为了南华嫣。
为了她随口撒下的谎言!
下一刻,琵琶骨传来撕裂剧痛,温宁痛到浑身血汗淋漓,望着厉北琛的目光终于渐渐暗淡……
觉醒灵巫之力之人全靠琵琶骨处的一截灵骨修行,而如今,他竟然要把自己的灵骨剥离出来!
他到底有多厌她,厌恶到连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
温宁再也忍不了泪,凄哀低喃:“原来圣僧不是没有心,而是……把心给了别人。”
她颤抖着抬起血淋淋的右臂,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袖:“既是如此,你当初又为何承诺我?”
“你说你会护我,救我,渡我……和尚,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还是说,年头太久,你都忘了?”
回应她的,是厉北琛越发冷酷的眉眼,越来越凌厉的掌风。
温宁忍得咬烂了唇,却没再说一个“痛”字。
直到意识混沌,她才没忍住惨叫出声。
这日,凄厉的哀鸣响彻整个别馆。
……
灵骨剥离,温宁被厉北琛直接弃在原地。
一个宫人实在不忍,偷偷给她上了药。
三日后,她才醒来。
温宁忍痛提了提手臂,被取走灵骨的右臂没有半点反应,她的右臂彻底废了。
她还没来得及哀伤,一阵啃噬的痛苦从心口蔓延开来,与此同时,每一根经脉似乎都有烈火在燎烧。
没有灵骨的压制,曼珠沙华之毒和噬心咒同时发作!
不过一息,她的衣袍就被冷汗浸透。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南华嫣一身华服走进,眉角飞扬得意:“妹妹,我是来感谢你的,你那灵骨我用着甚好。”
心又被狠狠捅上一刀!
温宁颤抖撑起身体,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冷呵:“滚出去!”
南华嫣却走近,俯身恶毒说:“温宁,满心期许却被心上人亲手掐灭的滋味,痛吗?”
温宁艰难呼吸着,咬唇冷嗤:“是什么滋味,你自己尝尝不就明白了?”
南华嫣冷哼一声,突然出手拍上温宁重伤未愈的琵琶骨!
瞬间,经脉中那股火烧灼痛奔涌!
温宁本能伸手推开她,可她还没有碰到人,南华嫣反而猛然向后飞倒,还惊慌喊着:“妹妹,不要用黑巫术!”
温宁刚一抬头,却被突然冲进来的厉北琛一衣袖甩飞!
狠狠砸落地面,伤口全部裂开,温宁疼到整个人缩成一团,止不住颤栗。
她艰难抬眼,却见厉北琛将南华嫣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替她疗伤。
他眉眼的温柔,是她做梦都得不到的奢望。
温宁只恨此刻,自己为什么不晕过去?
这般,就不用看到让自己如此难受的画面!
可接着,南华嫣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厉北琛,妹妹没有了灵骨,噬心咒发作想来极痛,她也是不得已才偷学黑巫禁术压制痛苦,你别怪她。”
温宁抬眼,恰和厉北琛厌恶的视线对上。
只听他说:“这都是她该受的。”
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温宁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厉北琛来到她身边。
她看着厉北琛,哑声发问:“厉北琛……是不是无论是非真假,只要南华嫣说的,你都会信?”
厉北琛目光冷酷:“偷习禁术,蓄意伤人,既然你不知悔改,和亲之前就在水牢里好好呆着。”
温宁苦笑一声,她重伤不愈,失去灵骨成为废人。
此刻让自己进水牢,和将她折磨致死有什么区别?
她可以为他去死,可却不愿死在南华嫣的算计里!
温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起身冲向南华嫣,而刚跨出两步,背后果然传来厉北琛狠戾一击!
温宁被硬生生击飞到了庭院,撞向那棵老梅树,白雪红痕,分不清是是血还是梅。
一击致命,厉北琛毫不留情。
温宁痛到眼眸涣散,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和南华嫣相比,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
终明白为何佛说:七苦之最,谓之求不得。
温宁再一次醒过来,入目,便是厉北琛冷漠的眉眼。
之前那一击,已经绝了她对他的期待。
可看着他为自己传着巫力,缓解经脉的痛时,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救我?”
厉北琛眼眸未动,只在起身收手时才说了句:“因果未断,你不能死。”
何种因果?
温宁还没询问,却见南华嫣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宫人手中的托盘还盛着嫁衣。
温宁顿时心凉。
而后,就听南华嫣说:“妹妹可算醒了,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北国,快试试这嫁衣合不合身。”
温宁望向厉北琛,颤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因果?你拖着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了,就没人替南华嫣嫁ᴶˢᴳᴮᴮ往北国?”
面对质问,厉北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默认,温宁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更甚,又吐出一口淤血。
厉北琛瞥见那淌有些发黑淤血,隐隐觉得不对。
他正要上前,却被南华嫣抢先一步挡住。
“妹妹,厉北琛好心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竟还责怪他?莫不是被黑巫术迷惑了心智,还未清醒?”
厉北琛闻言,眉头一皱,露出不耐的神色。
南华嫣眼中闪过得意,又伸手拎起一件婚服抖开,竟是一件红色的袈裟!
在温宁震惊的目光下,她故意冲厉北琛说:“我和厉北琛的婚期也近了,父皇特地命人赶制出了婚服,你不如回房试试?”
厉北琛点了点头,和南华嫣转身离开。
“等等!”
直到他们跨出了房门,温宁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忍疼撑起身体奔到门口,不可置信问:“你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僧,却要成亲?”
南华嫣轻笑一声,含羞说:“我和厉北琛姻缘是命盘测出来的,乃天赐姻缘,妹妹不必担心,我和厉北琛定能恩爱白首。”
温宁摇头不愿相信,她扯住厉北琛的衣袖,流泪质问:“厉北琛,你不是说,你心中只有佛祖,只有修行?”
“自三年前你拒绝我,我便是在伽蓝谷日夜煎熬,都不曾去找你,生怕坏了你的修行!如今你竟要成亲,是你不要你的佛祖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可厉北琛却极其平静回答:“天命所归,我自当遵从。”
“这算什么天命?!”南璃嘶喊着控诉,“厉北琛,在你的眼里,这天命是否就是南华嫣的每一句话?”
“冥顽不灵!”厉北琛冷眼怒喝,甩袖就把大门关上。
门外,还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命令,“看好温宁,三日后绑也要把她绑上花轿!”
温宁瘫软在地,眼泪几近流干。
她的心,已再无出路。
三日后,温宁被逼穿上嫁衣,绑上了花轿。
花轿外,锣鼓喧天。
可这热闹不是为她这和亲公主送行,而是庆祝厉北琛和南华嫣的大婚。
据说,今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
温宁苦笑,想讽刺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就这样默默无声被抬出京都。
路过一道峡谷之时,却突然冲出了一伙人,劫走了花轿!
轿外厮杀声不断。
温宁以为自己将会是这世上死的最窝囊的公主,却没想到盖头掀开,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表哥!
“巫旭!你怎会在此?”
巫旭一边为她解绑绳,一边怒骂:“我不来,难道眼睁睁见到那妖僧逼你嫁给一个老昏君!”
温宁张了张嘴,话却全堵住喉咙,说不出。
巫旭见此,眉头一皱:“温宁,你不会还想着那个妖僧?”
温宁一顿,喉咙瞬间溢满苦涩。
深呼吸缓解了心头四处逃逸的荒芜,她着急规劝:“巫旭,你不该来。私逃入京,劫和亲花轿都是大罪,若是被发现,巫家族人恐怕都在劫难逃,外祖父年纪大了,哪还经得起折腾?”
她反正都活不了几天了,何必累得族人也丢了性命?
巫旭却苦涩一笑,语调低沉又愤恨:“温宁……没有祖父了,巫氏一族只剩下我们和五个孩子……”
温宁眼前倏然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胡说什么?”
她压不住心慌,“明明两月前我还收到了外祖父的信,他说他的身体还硬朗……”
“温宁,那妖僧一直在骗你!巫氏仅剩的族人在一月前就被一道狗屁预言屠戮!他们连襁褓稚子都未打算放过!”
巫旭的话如一柄剑穿透温宁的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痛由内而外包裹着她,温宁极力忍耐,却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心头血。
她双目空洞,痛苦呢喃:“是我连累了族人,我果然是灾星。”
“这不是你的错。”
巫旭扶着温宁的肩膀,眼眶忍得通红,“祖父逝前最遗憾此生未曾见你一面,他盼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温宁,跟我走吧。”
温宁颤抖着,还未来得及回应,此时,一支羽箭突然凌空刺来!
“小心!”
巫旭侧身挡在了温宁面前,利箭正中他的臂膀,没忍住痛闷哼出声。
温宁慌乱抬眼,正见到不远处的厉北琛。
他穿着大红的婚服,坐在高马上,望过来的眸光冷如冰刀。
温宁瞬间清醒,立即挡在巫旭面前。
她已经没有几天能活了,她必须保住巫旭,保住巫家最后一点血脉。
她第一次做到不带任何感情正视厉北琛:“放了他,我保证会乖乖去北国和亲。”
“和亲本就是你该做的。”厉北琛的语调听起来依旧平静淡漠。
视线划过对面紧紧靠着的两人,历来波澜不惊的他,莫名动了杀念。
他盯着巫旭的眸子越来越暗沉:“诱和亲公主私逃,乱两国邦交,此人必须死!”
话落,他手中再次搭箭,直指巫旭命门!
温宁却更快一步,持起之前巫旭给她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在上!
“厉北琛!你要是敢动他,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到时看谁替南华嫣代嫁!”
温宁丝毫没对自己留手,一道鲜血顺着锋利的匕首蜿蜒而下。
“温宁,别做傻事!”巫旭慌乱喊着。
不远处的厉北琛也停了动作,神色莫名望着她。
温宁见厉北琛仍未同意,心中很是着急,握住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又划深了一分。
厉北琛终于说话:“温宁,你可知南北两国开战,会致多少生灵涂炭?”
温宁惨然一笑:“厉北琛,你心怀天下苍生,可巫氏一族难道就不是这苍生中的一份?”
“巫氏一族上到耄耋老人,下到牙牙稚儿被无辜屠戮时,怎不见佛祖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