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语气嘲讽:「你不是不要他们吗,还看什么?」
我低头没说话。
顾泽顿了很久,叹了口气。
他轻声开口:「别来了,沈小姐,既然断了,就断干净点。」
我咬着嘴唇,轻声说了句「好」。
虽然顾泽这样子看着揪心,但把婚离了,心里还是放松一大块。
事情好歹没有像梦里那样发展下去,沈家、我哥、我,应该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纠缠我许久的梦魇散了,晚上我本想睡个好觉,却翻来覆去地,脑海里只有顾泽那一句「沈小姐」。
好像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没叫过我「沈小姐」,要么喊我名字,要么喊我颜颜,亲昵的时候扭扭捏捏喊我「老婆」。
想到这里,我又想歪了。
其实顾泽这人挺斯文败类的,明面上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疯起来六亲不认,怎么哭都不放过我。
啊啊啊啊啊!
我捂着脑袋发疯。
10
我跟小姐妹酒吧包场,酒水畅饮,一堆人欢腾跳舞聊天,不醉不归。
我虽然爱玩,但也不是那违法乱纪的,场子清水得不得了,我哥也派人盯着,不许我乱来。
我窝在沙发里跟小姐妹聊天。
她钩着我肩上的小吊带,啧啧感慨:「终于离了,这下子迫不及待了?」
我漫不经心地咽了口鸡尾酒:「结婚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能有什么迫不及待?」
「别提了,顾大少管你管得严,警告我们好几回,让我们别找你出来玩,省得把你带坏了。」
小姐妹晃着脑袋感慨:「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爹。」
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朋友。
心里闷闷的,我喝了口酒,脱掉松散的外套,起身走向舞台。
我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跳舞,小姐妹也不拦着,兴奋地起哄。
钢管旋转着,我附在上面。
腰身扭动,盘旋,飞舞,荡漾。
一举一动淋漓尽致,探出的指尖捏成欲飞的蝴蝶,在枝杈间展翅。
汗水挥洒下去,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下面的都是朋友,跟我熟悉得很,起哄着让我再来一曲。
我笑着应好,刚想转身,突然在人群里瞥见了……顾泽?
刚想仔细看一下,又不见了。
我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那么死板教条的顾爷,怎么可能来酒吧看人穿吊带跳钢管?
12
离婚了没有顾泽管着,我的生活浪到快要起飞。
五天开了三场派对,微信列表几十新增好友,消息都看不过来。
我哥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离婚被打击着了?以前也没这样啊。」
「别提了。」
我愤愤跟我哥诉苦:「结婚那几年我一去酒吧顾泽就跟我冷战,稍微晚点就直接把我弄回家,根本不让我夜不归宿地玩。」
我哥若有所思:「他还管得了你,也是难得。」
我噘着嘴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兴奋劲,酒吧去腻了,那股子憋着的气就散了。
我每天百无聊赖地逛街喝咖啡。
有时候去找我哥的时候碰见顾泽,刚想跟他打声招呼,他就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像不认识我一样,停都不带停一下。
犯得着这样吗……
我有些郁闷。
我还挺想跟顾泽搞好关系的,这两天闲得无聊,几乎天天都在想宝宝的事。
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奶乎乎的脸,咿咿呀呀撒娇的声音。
之前天天见还不觉得,现在一分开,母性泛滥,想得要命。
虽然顾泽让我断干净,可孩子在那儿呢,怎么就能断彻底了。
13
我买了奶粉玩具,联系了小姑子,偷偷上了顾家的门。
宝宝的小床还是我当初挑的,孕期腰疼睡不着,我爬起来刷购物软件,实用的不实用的,下单了个遍。
那时候,哪怕腰酸腿疼,整个人肿得像块发面馒头,心里依旧是高兴的。
一个会动、会笑、会说话、会闹腾的小生命,在我肚子里酣睡。
只要想着他们将来穿着板正小西装唤我妈妈的样子,愉悦就撒欢地从心底蹿上来,挡都挡不住。
我定定地看着他们。
宝宝咬着手,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冲我咧嘴笑得欢快。
来这里,包括看到他们之前,我都以为我会被思念促使着死死抱着他们不松手。
可我错了。
一看到他们,我脑子里竟然只剩那个梦里的暴雪天。
八岁大的小孩子依偎在江昼怀里撒娇,转向我的时候,眸光满是嫌弃。
「她那么恶毒!我们不要她做妈妈,我们要江阿姨做妈妈。」
镜头一转,管家小声告诉他们,我死在了雪地里,大街上。
顾泽顿了顿,还没说什么,宝宝就抱着江昼蹭着,很高兴。
「江阿姨,她死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看见那个讨厌的女人……」
我猛地后退——
平平咿咿呀呀,看到我后退,挥动的手臂愣住,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安安葡萄色的眸子里雾蒙蒙的,执拗的小脸动都不动一下,含糊不清地喊「妈妈」。
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样子实在太可怜太委屈。
我神情有些恍惚。
在梦里旁观了那七年。
从牙牙学语到青稚孩童,我牵着他们稚嫩的手,一次又一次走在顾家后院的青石板路上。
我教他们认字,读《三字经》,握着他们的小手背九九乘法表。
我在他们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与希望。
最后得到了两个白眼狼。
我其实不清楚母亲对孩子应该是什么情感,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刻,我脑海里闪过的,是恨。
甚至是,杀意。
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低着头,急匆匆地,我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
我撞到了顾泽的胸膛。
他扶住我,没等说话就听见宝宝撕心裂肺的哭闹。
他眸色一凛,当即放开我,朝楼上急匆匆地跑。
我该走掉的……我应该走掉的,这些我痛苦难过不理智的根源,我该毫不犹豫舍弃。
可脑子浑浑噩噩的,步子也不听使唤,等我再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婴儿房跟前,看顾泽哄孩子。
他抱着两个小家伙,一手一个,眸子里满是心疼。
宝宝哽咽着,眼睛朝我看过来,咿咿呀呀地张着手,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抱」。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宝宝的哭号声又传过来。
顾泽看我的眸子也越来越沉,最后像要杀人一般,恨意明显。
他大步走过来,关上婴儿房的门,将我隔绝在宝宝的世界外。
哭闹声渐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