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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缕煞气从它身上散去。
削累了，粥粥小手一抓，揉吧揉吧，把它捏成一团，随后继续哼哧哼哧削了起来，一边削一边喊道：“八十，八十……”
千年古煞怒，她当是在做刀削面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它怒不可遏，又奈何不了粥粥，只能扭头，“噗”地吐出一口煞气，朝着树后的两个人飞去。
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捣乱，它早就一刀有了个痛快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被千刀万剐！
岑志远和旬怀正在看戏，忽然见煞气过来，急匆匆拿出除煞符来，奈何煞气的速度太快，瞬间就没入了他们的身体当中，疼得他们立刻在地上打起滚来。
见状，粥粥不乐意了，抬手就在煞气身上拍了一下，“不许动大傻子二傻子，只能爷爷我能收拾他们。”
她力气奇大，一巴掌下去，千年古煞都差点儿被她拍得魂飞魄散，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恐。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变态。
粥粥才不理它，手下动作更快了。
没多久就把煞气除得差不多了，困阵之中，也多了个透明的身影。
一身黑衣，身形削瘦，倒不像是他们以为的五大三粗，脸色煞白，眼角下的黑眼圈极为明显。
粥粥“咦”了声，好奇道：“面团，你眼睛怎么这么黑呀，被人打的吗？”
她才是面团！
千年古煞看着面前的奶团子，敢怒不敢言，憋屈地摇了下头，“不是。”
粥粥眨了眨眼，还等着它继续说话呢，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它再开口，顿时不乐意了，“你是驴吗？不抽一下不会走？那以后就叫你驴打滚好啦。”
说着，她悄悄咽了下口水，从包包里取出一块秦奶奶给她装的点心啃着。
看到她这样子，千年古煞差点儿气晕过去，余光扫了眼她手上的桃木剑，刚才被剐的感觉还深深留在它的灵魂里，一时间也不敢硬刚，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
“不是，是熬夜熬出来的。”
说完，生怕她再叫它驴打滚，赶忙继续说：“我以前是个杀手，晚上老熬夜，时间长了，就有黑眼圈了。”
原来是这样啊。
粥粥纳闷，小脑袋晃了一下，两根小天线也跟着摇摆了一下：“那你可以白天睡觉呀。”
千年古煞板着脸，严肃地摇头，“那不行，白天也要接单，不然怎么超越同行，当上第一杀手，带领我们杀手门成为天下第一盟，走上人生巅峰。”

粥粥惊呆了，看着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这就叫工作狂！”

她爸爸以前也是这样，但现在已经不这样啦，他说陪她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粥粥喜滋滋晃了晃小脑袋。
“还是卷王。”恶灵凑过来补充道。
它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人，在秦家的时候偷偷跑出来跟着看过电视，这还是它从电视里学到的。
粥粥不解，“什么是卷王？”
“就是原本只用上一个小时的班，他非得上两个小时，自愿加班，逼得周围的人一块儿加班。”
说着，它鄙夷地看了眼千年古煞，这种人生有什么意义啊，不像他，努力之余，也没忘记享受。
只要再努力一百年，它之后的鬼生就都可以用来躺平啦。
这样啊。
粥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朝千年古煞竖起了大拇指：“大花卷，你真厉害。”
她就做不到，那天祖师爷晚上把她叫起来干活，她第二天都睡了好久呢。
她师兄们也卷不动，她被师父拉着学画符的时候，他们都把自己的作业给她，让她画，她画着画着就能睡着。
不像千年古煞，自己就这么努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一脸崇拜，千年古煞却是怄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她就换了好几个称呼了。
小孩子就是善变。
它板着脸，一脸英勇就义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赶紧动手吧。”
“别呀，这种努力的人我们最喜欢了。”祖师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雕像里钻了出来，悄悄在粥粥耳边说道。
恶灵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祖师爷扫了它一眼，说：“把它也留下来干活吧，也带带某个懒货，让某人自己主动点儿干活。”
免得每次还要它画大饼。
画大饼也很累的好嘛！
听着他的话，恶灵还在想他说的懒货是谁，某人又是谁，它怎么不知道他身边还有其他人。
难道，不是人，是鬼？
想到这里，恶灵汗毛竖起，惊恐地看着周围。
看到它这傻不拉几的样子，祖师爷嫌弃得不行，不过傻也有傻的好处，好忽悠啊。
像是粥粥这种聪明蛋，他就已经忽悠不动了。
要是把这个千年古煞也收下的话，　就又多了一个人干活了，等干完把它送去投胎，又是一份功德，无本万利，划算！
粥粥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有些疑惑地歪着小脑袋，她怎么好像听到算盘声啦？
是错觉吧。
摇了摇头，她看向千年古煞问道：“大花卷，你愿意跟我吗？虽然不能再杀人了，但是你可以救人呀，做天下第一大善人，继续当老大，做第一。”

第174章 赔罪
救人？
千年古煞眼里闪过迷茫之色，它从小就被组织收养，当了杀手，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但“第一”两个字，让它体内的卷王之魂渐渐燃烧起来。
粥粥再接再厉道：“我可以给你弄个大牌匾，你救一个人，功德就化成金光，等你救的人够多，就能有一个金灿灿的大匾额了，上面就写天下第一大善人大花卷，古往今来，没人能比你更厉害。”
古往今来！
它活着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追求当世第一罢了。
千年古煞那面瘫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色，点头，“好！”
见它答应下来，粥粥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一张养魂符出来，“那你先来这里吧。”
千年古煞也不是纠结的性子，　既然答应了，就干脆利落地钻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四周的墙上到处都写满了“第一”，这让它的脸上也露出满足之色来。
人生追求不过如此了。
恶灵不大高兴了，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刚要说话，就被祖师爷给一把拽走了。
当完诱饵了，就继续来给他捶背吧，休想偷懒。
解决完千年古煞，粥粥抬手扔了张净化符到树林里，清除了最后一点煞气，周遭的空气也瞬间干净了许多。
拍了拍手，她扭头看向岑志远和旬怀师侄俩，气呼呼跑过去，叉腰问道：“大傻子二傻子，你们想干嘛！”
两人被煞气折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见她居然真的把千年古煞给收拾了，看她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穆轩走上前，　轻哼一声，“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怕我们真的做到了，他们打赌打输了，到时候把白云观真输给我们呗。”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正是他们之前立下的赌约。
见两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他唇角微勾，扭头和粥粥说道：“粥粥，你先回车上，我把他们两个背着，到时候我倒要问问白云观的观主，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弟子的，我玄门中人，岂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想要放煞气离开，这事也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说得义正严词，粥粥却秒懂他的意思。
好不容易抓到白云观的把柄，怎么能松手呢。
那必然得要好好讹诈一波呀。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她板着脸上的小奶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就辛苦大师兄了，咱们明天就回山上！”
说着，她转过身，扭过头的一瞬间，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
又发财啦！
她最近的财运可真好。
想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冲天揪，肯定是这个发型招财的，明天她要让爸爸给她扎四个冲天揪，不，要八个！
每个上面都要别着小元宝！
看着她坐到车上，穆轩才回头看向岑志远和旬怀。
有些事，他还是不想让小师妹知道的，免得败坏他在小师妹心中敦厚老实的形象。
他晃了晃手上的赌约，慢悠悠开口道：“把你们这些年积攒的全部宝贝都给我，不然我就拿着这张纸上你们白云观，对了，这赌约是在玄门中人的见证下立的，那到时候得请诸位也来做个见证，也好证明你们白云观的人说到做到，到时候，大家可都得好好称赞你们一句诚实守信啊。”
听到这话，岑志远和旬怀气得几乎吐血，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输的人又不是我。”穆轩耸了耸肩，毫不畏惧地看了过去，“这可是你们先提出来立赌约的，我也只是被动接受啊，大家都看到了的。”
那还不是他故意的！
时至今日，师侄俩要是还不明白的话，那才真是糊涂透顶了。
这从头到尾，分明就都是他们师兄妹演戏罢了！
然而，即便是想通了，他们也悔之晚矣。
岑志远看着他手上的纸，满眼不甘，最后还是妥协道：“我的宝贝都藏在……”
他说了个地址，说完，看向旬怀。
旬怀有些不愿意，但也不得不说了，否则的话，白云观没了，他也就没有出路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仇，他们来日方长。
他也咬着牙留下一个地址。
穆轩不为所动，“还有呢，别告诉我只有这一个地方。”
“没了。”
“哦，这样啊。”穆轩慢悠悠掏出手机，笑眯眯道，“我得给我师父打个电话，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他老人家虽然也当观主很多年了，但还没管过两个道观，这白云观并入三清观的事，还得辛苦他一下。”
岑志远气，就李元明那个贱人，想也知道到时候会多得意，说不定还会让人敲锣打鼓地上他们白云观，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才好。
那时候，白云观的脸可就真的丢尽了。
他闭了闭眼，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地方，旬怀也只能跟着。
说完，他们问道：“赌约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当然……不行。”穆轩红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却让师侄俩险些昏死过去。
“你！”岑志远骤然睁开眼睛，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你出尔反尔！不怕沾上因果吗！”
“怕，也要这么做，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小师妹是可以随意被欺负的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出来的话冷漠至极。
“放心，等你们白云观并入我们三清观之后，我们一定会一视同仁的，毕竟以后也都是同门了，对了，说起来，我们家祖师爷当初的地位可是要排在你们祖师爷前面的，以此类推，我们师父的地位也比你们高，到时候还请两位见了我师父恭敬些，不然的话，我可是要请家法的。”
“你，你……”岑志远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噗”地歪头吐了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白云观，完了……
毁在了他的手上。
他是千古罪人啊！
“师伯！”旬怀惊恐地喊道，也不知道是在喊岑志远，还是在为他自己喊。
穆轩懒懒扫了他们一眼，一手提着一个，跟拎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毫无怜惜，随手把他们扔到后备箱里。
转身的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冷漠。
三番五次欺负他小师妹，那就拿他们千年的基业来赔吧！

第175藏 走，换钱去
“没想到你还挺狠的。”闻婧斜倚在车边，扫了他一眼，玩味地说道。
穆轩也没有丝毫被人发现真面目的窘迫，神色淡定地看着她，“不然呢，眼睁睁看着我的小师妹被人欺负，刚才还差点儿被人害死，面对他们，我还要假装大度原谅他们？”
他冷笑一声，“圣人才做这种事，我修行还不到位，做不到！”
刚才要不是粥粥厉害，一旦被千年古煞逃脱，或者是抓住机会反击，粥粥可就受伤了。
弄他可以，搞他小师妹不行。
他面色坦然地看着闻婧，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闻婧看着他，缓缓勾唇一笑，“这一点，我同意。”
说完，她扫了眼车里的小姑娘。
这么个小姑娘，谁要是敢欺负她，她也第一个不放过那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穆轩的眼眸瞬间柔和下来。
粥粥正坐在车里扒拉着手指，和唐清叽叽喳喳说着这次的收获，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扭头看去，眨了眨眼，按下车窗笑眯眯探出小胖手，“厉害姐姐大师兄赶紧上车呀，咱们回家，我找大富哥把他的麻袋全拿上，明天咱们去白云观，把他们观里搬空！”
听说大傻子地位还挺高的，拿来换点宝贝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她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她这样，穆轩温声一笑，抬手在她的小奶膘上摸了一下，“来了。”
闻婧余光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微微挑眉。
男人果然善变啊。
不过，她喜欢。
转身拉开车门坐好，穆轩也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开车往秦家而去。
到家之后，怕吓到秦家人，穆轩看着后备箱里的两个人，一时犯难。
放在这里，又怕他们跑了。
看穿了他的心思，闻婧；说道：“放我老大家吧。”
穆轩看着她，点头，拎着人跟在后面。
粥粥也屁颠屁颠跟着，还帮着托着岑志远的脑袋，这可是大宝贝啊，脑袋可不能撞破了。
有气的跟没气的可不是一个价。
跟着闻婧来到叶凌风家，他们这才发现他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密室，比监狱的等级还要更高，被关在这里面，几乎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穆轩不由得多看了闻婧一眼，眼睛微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思及此，他忽然上前牵住了粥粥的手，把她往他这边拉了拉，无形中拉远了她和闻婧的距离。
他们一定不简单，否则的话，正常人家里，谁能用得上这些东西。
粥粥人小，不懂这些，就觉得这里很酷，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就放这里吧。”闻婧经过数次密码验证，终于打开了一扇门，指着里面的房间道。
里面黑乎乎一片，极为压抑。
显然是为犯人准备的。
穆轩点了点头，把人放到里面，至于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没有多问一个字。
粥粥看着岑志远，忽然说道：“用不用给大傻子先治好呀，不然的话他要是一脚归西的话就不值钱啦。”
小姑娘奶呼呼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听得极为清晰。
岑志远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了这话，立马又晕了过去。
昏迷前还在想，三清观到底是怎么养出这帮家伙的，一个比一个恶毒！
穆轩瞥了他一眼，摇头，“不用彻底治好，把命吊着就可以了，留一口气去白云观，到时候他们要是想救，也该拿点诚意来。”
这个诚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粥粥恍然大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大师兄真聪明！”
逮着一只羊薅好几次羊毛，她就没想到还能这么做，看来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啊。
她从包包里掏出一颗最次的药来塞到岑志远嘴里，末了还说：“这个就当免费送你的哦，大傻子，你可得争点气啊，希望你能重要一点，多给我们换点宝贝，不然爷爷就亏大啦。”
唐清笑看着两个师侄，忍不住摇了摇头，也就师弟那不靠谱的性子，才能养出这么又歪又直的小家伙来。
说她正直吧，一肚子的坏水，简直就是个芝麻馅的小汤圆，说她歪吧，小姑娘又不会主动欺负人，都是被人欺负了，才会还手，平时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她也是义不容辞的，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怪只怪，是岑志远他们太坏，屡次欺负人，他们还一下手也不过分。
“好了，走吧，明天我们回山上，还得准备一点东西。”
“嗯嗯！”粥粥使劲点着小脑袋，“我还要给师父师叔，还有一云师父他们带礼物，要带……”
她扒拉着手指，一个个说着，每一个都是照着他们的喜好送的，还每个人都送到了，就连负责打扫的那个哑巴道士也都想到了。
穆轩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他的小师妹这么好，当然要好好守护着。
粥粥蹦蹦跶跶地走了出去，正要回家，忽然发现陈拓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脸皱成了个苦瓜。
粥粥好奇地走过去，见他低着头，也跟着弯腰，从底下看着他，脑袋上的冲天揪和地面挨着，出声道：“臭弟弟，谁欺负你啦？”
陈拓正在想事情，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张脸，还是倒着的，即便是小姑娘长得再软萌可爱，也把他吓了一跳。
他身子往后一仰，看到是粥粥，这才松了口气，在脸上抹了一把，“粥爷，是你啊。”
“是我呀。”粥粥站直，软乎乎应了声，凑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没事。”陈拓摇头，有些颓丧。
闻婧走了过来，问道：“担心老大？”
“嗯。”陈拓点了下头，神色凝重，看着楼上练功房的方向，始终忧心忡忡。
“老大从昨天晚上就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说话间，也听到了拳头砸在沙包上的声音。
适度的锻炼有利健康，但他这样明显就是在糟蹋自己。
陈拓知道他心里苦，但也不愿意他这么自残。
听到他们的对话，粥粥眨了眨眼，“嘴欠叔叔怎么了？”
陈拓长叹了口气，　没说话。
倒是闻婧想了想，把之前的事告诉她了。
得知安雅的尸骨居然找不到了，粥粥小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姚安雅看着她问道：“粥粥，你有什么办法能算出来大嫂尸骨的位置吗？”
粥粥手摸着她的冲天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小脑袋瓜转了半天，才终于从里面翻出一行字来，她点了下头。
“有！”

第176章 她是他女儿
闻婧本来就是想着她天赋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才问了一下而已，没想到粥粥居然真的有办法。
她眼睛一亮，立刻带着她往楼上走去。
“老大，有办法找到大嫂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看着里面的情景，却是一顿。
只见叶凌风满目通红，双眼中遍布着红血丝，一脸颓丧，身上的血和汗混合在一起，都分不清哪个更多一些。
他眼中满是荒凉和绝望，看得闻婧心一颤，鼻子也跟着一酸，上一次看到他这样子，还是他得知安雅死的时候。
那天，正好有监狱的一个死刑犯找他麻烦。
从进监狱的那天起，叶凌风称得上是乖巧，平时也遇到过不少这种事，都没有还手，并不想因为这些事给人留下把柄，但那天，他第一次出手反击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能让他留恋的人了。
那时候他没什么武功底子，全靠着一腔不要命的狠劲，打得监狱里的死刑犯都再也不敢惹他。
也是那次，正好上头在选人，就把他选走了。
从此，他跟机器人一样，没日没夜的训练，出任务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在众人心中，　他一直都是最厉害的存在。
闻婧也以为他永远都会是那个样子，直到今天，再次看到他这样子，她才陡然意识到，他也是人，不是什么真的机器人。
一时间，她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走不动一步。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抹小小的身影，看着粥粥靠近了叶凌风，闻婧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好！
老大现在明显就是失控了，粥粥靠近他，只怕会被误伤！
她正要上前救人，下一刻，脚步忽然一停。
只见粥粥毫无畏惧地走了过去，仰头看着叶凌风，看了眼他的手，上面流着血，依稀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看上去很是骇人。
粥粥却没有害怕，　避开他的手，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软乎乎说道：“嘴欠叔叔，我有找到姨姨尸骨的办法哦，　还能找到她的灵体，让你们见面哦。”
叶凌风僵硬地低头，看着小姑娘嫩生生的小脸，她的眼神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被她这么看着，就是一颗石头，心也软了。
叶凌风心里一揪，问道：“真的？”
不出声还没发现，一开口，　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嘶哑。
他忽然有些慌乱，他现在这么脏这么丑，这么血腥，粥粥看到他会不会嫌弃他……
叶凌风目光闪烁，不敢跟小粥粥对视，生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嫌弃。
就连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为什么会出现。
但是粥粥没有，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闪躲，“真的，我不骗人哒，方法我在师父的书房里看到过，只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不记得了，明天我们要回山上，你愿意跟我们一块儿过去吗？”
叶凌风看着她，没说话，视线微扫，落在她的手上。
只见一只嫩白的小手，无意间沾上了他身上的血迹，红白相间，看得他心里一堵，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想帮她擦干净，却忘了自己手上的血才是最多的，反而越擦越多。
他一时间有些无措，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看着粥粥。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粥粥你会嫌弃我吗……”
看到他这样，粥粥摇头，“没事的，擦一擦就好啦。”
说着，她从包包里掏出秦冽给她准备的小帕子。
小孩子贪玩，她又皮，跟着几个哥哥疯玩，总弄得一身脏，秦冽就干脆往她包里塞了一沓的小手帕，身上弄脏了都无所谓，回来洗就是了，但吃东西前得把手擦干净。
粥粥仔细擦着，没多久手就白白的了，她朝叶凌风晃了晃，说：“看吧，　没事啦。”
说完，她从包里取出止血丸，捏碎，小心翼翼地抱住叶凌风的手，轻轻给擦着。
一边擦一边鼓着腮帮子轻轻给他吹着，嘴里嘟囔着“呼呼就不痛啦”。
看到这一幕，闻婧忽然有些心酸。
如果粥粥是老大的女儿，那该多好啊，这样的话，即便是大嫂不在了，老大在这个世界上也总算是有一份念想在的。
只可惜，这终究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叶凌风也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目光却跟着粥粥的动作移动着。
粥粥把他手上的伤处理好，又拿着小帕子在他手上绑了个丑兮兮的蝴蝶结。
偏偏她自己还挺喜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完后，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子的止血丸，说：“剩下的伤嘴欠叔叔你自己弄吧，我够不到，你今天好好睡觉哦，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带你去见姨姨。”
注视着她，过了许久，叶凌风才微微颔首，“嗯。”
冲他笑了下，粥粥摆手道：“那我就先回家啦，明天见。”
说着，她哒哒跑了，看着她的背影，叶凌风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瓷瓶。
瓷器很凉，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见状，闻婧赶忙给陈拓使了个眼色。
陈拓会意，立刻上前，小心翼翼道：“老大，那我先给你上药？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见到大嫂的方法了，你不是说大嫂是看中你的脸才和你在一起的吗？那她肯定喜欢看你很帅的样子。”
听到这话，叶凌风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陈拓试探地去拿他手里的药，叶凌风却忽然抬眸看了过来，寒凉至极，吓得陈拓手一抖，赶忙松开了。
叶凌风这才收回目光，把瓷瓶收到一个盒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镯子，正是安雅的那个。
他说：“用其他的药吧。”
“哦哦,。”陈拓不解地挠了挠头，其他的药不也是从粥粥那里买来的嘛，不都一样的呀。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说出来，乖乖又找出一瓶止血丸给他上药。
这边，粥粥也回到了秦家。
秦冽在门口正等着她，见她从隔壁出来，缓缓收回目光，薄唇微抿。
“爸爸！”粥粥一把抱住他，喜滋滋攀着他的腿往上爬，抱住他的脖子在她颈窝间蹭了蹭，“爸爸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啊？”
“想。”秦冽熟练地伸出手，让她的小屁屁坐在他胳膊上，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有受伤吗？”
粥粥摇头，晃了晃头上的小揪揪，抬着下巴臭屁道：“我多厉害呀，我可是粥爷！”
秦冽哑然失笑，抱着她往里走去，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吃完饭后，给她洗了个澡，头发吹干，粥粥这才窝在他怀里，打着哈欠说起了叶凌风的事，最后说道：“嘴欠叔叔真可怜，老婆没了，听臭弟弟说他的孩子也没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闻言，秦冽微微垂眸，能清楚看到粥粥脸上的唏嘘，小姑娘说得绘声绘色的，语言表达能力极强，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当时叶凌风的样子。
即便是没有亲眼看到，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依旧很有冲击力。
他捏着粥粥的小手，有些不敢看她的表情，偏开头，心里也有些难受，但还是神色复杂地出声问道：“粥粥，如果我跟你说，你就是他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