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柠看着那枚自己珍藏了十六年的玉佩，失神了瞬后便开口：“可怜妖艳正当时，刚被狂风一夜吹。”
熟悉的诗句让宋泊简一怔。
这是年少时他在拾落花时常念的诗。
当年隔着宫墙，他未能见墙那头的女孩一面，只听外头来人对她的训诫：“您是相府千金，怎能来这不干净的地方。”
相府千金……
是啊，苏曦月是相府千金不假，可苏晚柠也曾是相府千金。
苏晚柠踱着步，似是在回忆往事：“当日我在宫中迷路，无意闯进冷宫，听见墙那头有人在念诗，我透过墙缝，看到一个少年在捡落花。”
说着，她漾出一个笑容：“我当时便想，他连落花都这般怜惜，一定是个善良温和的好人，一个好人怎么能被关在那里呢。”
宋泊简唇嚅动着，却觉自己一言难发。
苏晚柠继续道：“从那以后，我每每进宫都会悄悄去看他，他说他爱吃枣泥糕，我便去御厨房偷了些，从墙缝里塞给他，他说他想他去世的母妃，我告诉他人活在世，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他的母妃一定在天上希望他好好的。”
说到这儿，她声音里多了分怅然：“直到先帝下旨，将我赐给皇太孙，我便不能再随意进宫，临别时，他将这玉给了我，说日后定会娶我为妻。”
宋泊简喉间发紧：“晚柠……”
他鲜少这么唤她，更从不会这般谨慎。
苏晚柠像是没听见，嘴角的弧度添了分讽刺：“若早知道你这般无情，我情愿从没遇见你。”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刺穿宋泊简的心口，让他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苏晚柠看着他微皱的双眸，问道：“你说，十六年前与你相识的人是不是我，还重要吗？”
宋泊简喉结滚动：“你为何不早说？”
苏晚柠犹如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目露荒唐：“于六年前的你而言，我有朝权重要吗？”
不等宋泊简回答，她又问：“若当年与你相遇的人不是我，你现在又会如何待我？把我带去琼花楼，继续帮你收拢钱财，探取百官消息？”
“不是的……”宋泊简头一遭理屈词穷。
他不过是想通苏晚柠说开当年的事，再劝她跟自己回府，仅此而已。
苏晚柠狠下心，一字字道：“摄政王，自打苏家没落，我便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了，而是琼花楼的花魁，山高路远，各自珍重吧。”
说完，她转身便要进去。
宋泊简攥着玉佩，嘶哑的声音除了不甘便是试探：“若我不肯呢？”
苏晚柠停住脚。
宋泊简浅浅松了口气，以为她动摇了。
谁知苏晚柠头也没有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过一死而已。”
反正，她已经是死过的人了。
“砰”的一声轻响，苏晚柠合上了庵门。
宋泊简在外站了很久，直到雪再次飘起，才默然离去。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门口的苏晚柠才松开紧握的手。
她确有痛心，可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惆怅和迷惘。
也罢，今日过后，她便斩断过往，只求于修佛中数清自己的罪孽，也盼逝去之人早登极乐。
自打宋泊简从念慈庵回府，便连病了好几日，直至第七天，才好了些。
他坐在榻上，手中摩挲着玉佩：“她可还好？”
一旁来回话的侍卫回道：“苏姑娘这几日多半在房里看经书，闲暇之余会听主持将佛法。”
闻言，宋泊简手微微滞住，自嘲一笑：“看来她真要四大皆空了。”
他深吸了口气，缓过胸膛的沉重感才发问：“本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人已经抓住了，王爷可要见见？”
“带进来。”
话落，蓬头垢面阿秀的便被两个侍卫挟制着进了房。
阿秀噗通一声跪下，把头磕的砰砰作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宋泊简拈起食盘上的核桃，指头摩挲着：“自本王被封摄政王以来，你是府里头一个吃里扒外的人。”
说着，指尖一用力，核桃“咔”的裂开了道缝。
阿秀脸色倏然一白，迟迟不敢抬头。
宋泊简眼底一凛：“说，是谁让你带走苏晚柠的？”
“回，回王爷，是相府千金苏小姐。”阿秀抽噎着，“五日前，奴婢奉总管命去买缎子，不想被苏小姐碰见，她赏了奴婢许多银钱，让奴婢把苏姑娘带出去，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哭着磕头：“奴婢一时油蒙了心，还请王爷饶命！”
宋泊简脸色铁青，睨了眼已经把头咳出血的阿秀后收回眼神。
侍卫心领神会，将人拖了下去。
一炷香后，侍卫回来回话：“王爷，已经处理干净了。”
宋泊简站起身，黑眸中杀意渐起：“备车，去相府。”
相府。
苏曦月正对镜描眉，娇俏的眉眼顾盼生辉。
虽说宋泊简这些日子不见她，但总归是把苏晚柠解决了，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气。
忽然，一个丫鬟来回话：“小姐，王爷来了。”
闻言，苏曦月愣住，瞬亮的眼神满是惊喜。
她就知道，没了苏晚柠，宋泊简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