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小时,窗外马路的灯光都已经通亮,厉南衍坐不住了,出门寻找,他在广场那段路边找边向路人打听,但都没有见到陆司城的身影。
眼看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八点,他打了一通diànhuà回小洋房,语气微急:“陆司城回去了吗?”
“少爷,还没有。”
不对。
陆司城不会这么任性,就算生他的气,也不可能这么晚还不回家。
厉南衍眉心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立即命令:“把人都派出去找。”
然而,一直到深夜,他们都没有找到陆司城。
厉南衍无法不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毕竟陆司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用shouji、钱包和**,更遑论人还失忆,被拐走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随即让人去查洛杉矶的黑帮,看他们是否有抓走一个中国女人,结果无一不是失望。
如果不是被拐走,那就是走失。
陆司城跑出小洋房时的情绪的确不太对劲,或许是她一路跑到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走不回来……不,不太可能,陆司城虽然失忆了,但是她的本能还在,她会yingyu,可以问路,不会走不回来。
厉南衍也让人去查过广场附近的jiānkongshèxiàng头,其中有两个shèxiàng头拍到了陆司城,但只拍到陆司城在广场上逗留了十几分钟,然后独自离开。jiānkong画面中,陆司城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温沐看了录像,怀疑陆司城可能已经恢复记忆。
这个可能性加剧了厉南衍的不安。
如果陆司城已经恢复记忆,那必定会发现他之前对她说的所有话都是欺骗她的,也会想起来棠宁对她的那些伤害,很有可能会做出偏激的事情。他当先让人去堵住洛杉矶所有出镜口,虽然他也知道单凭陆司城一个人的能力,要想离开洛杉矶几乎没可能,可他不敢冒险。
因为怕棠宁可能也在国内外布下寻找陆司城的天罗地网,所以他们不敢太大张旗鼓,只得暗中派出大批人手将洛杉矶翻了个底朝天,然而整整一个星期过去,陆司城就如同人间蒸发般,始终了无音讯。
一般来说,失踪人口四十八小时内是寻回的最佳时期,超过这个时间再想找到人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更不要说已经过去七天。温沐劝厉南衍放弃,但厉南衍就如当初坚信陆司城会恢复一样,兀自固执着,不断投入人力。
第八天。
厉南衍连续八天没有好好休息过,脸上难掩疲惫,他站在窗边,凝望着广场的方向,钟塔滴滴答答走到傍晚六点钟的位置,这一天也只剩下短短的几个小时。
温沐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眉心抚不开的褶皱,忽然说:“你是不是很怪我?”
她扯动嘴角:“如果不是我对你的精油下东西,让你失控,陆司城也不会受惊跑出去,现在也不会失踪……”
厉南衍打断她:“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
静了静,温沐又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回俄罗斯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他早就该回去了,可陆司城的失踪使得他们的行程一拖再拖,现在已经到了极限。温沐看厉南衍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加重语气:“俄罗斯那边已经乱起来了,如果你再不回去坐镇,我们之前做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这边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我承认,我是不喜欢你对陆司城的态度,但她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么样也不会伤害她啊。”
“是么?”厉南衍稍稍侧头看了她一眼,从桌子上拿了一部shouji,点开短信界面,“这条短信,是谁发的?”
短信的发件方,正是温沐。
而内容是温沐让人找机会将陆司城绑走!
温沐错愕,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件事,急声解释:“现在是你的关键时期,我只是不想让陆司城在你身边分走你的注意力,就像之前那次暗杀,如果不是因为陆司城你也不会受伤,所以我才想把她带走一段时间,但是我还没来及下手,她就已经失踪了!”
厉南衍将shouji丢回桌子上,淡淡道:“我知道,否则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温沐的身体震了震。
否则她就不会在这里……?
他的意思是,如果是她做的,他早就把她从他身边赶走了?
早知道他对陆司城用情至深,原来已经深到这个地步,可是,她才是陪他长大的人啊……
温沐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哑声开口:“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外祖父已经进重症监护室,他膝下没有直系子孙,旁系里你是最有机会的继承人,我们之前筹谋那么久也是为了那个位置,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抛到一边,你对得起我们这么多人为你付出的心血吗?”
“回去吧,那边没有你不行的。”
厉南衍阖上眼,他何尝不知道俄罗斯那场夺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他早就该回去了,但是……他睁开眼,定定地说:“再给我三天。”
再给他三天,三天后还找不到陆司城,他会回去。
温沐攥紧了手,眼里难掩失望。
当晚,温沐离开了洛杉矶,去往俄罗斯。
厉南衍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在车上。
这些天他经常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洛杉矶这个不夜城的大街小巷寻找。
近处不知道哪里传来几声犬吠,厉南衍下意识朝声源处扫去,一眼之后就收回来,可忽然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猛地踩下刹车!
他顾不得把车往回倒退,将车子丢在马路上,直接推开车门下车,跑进路边的小巷。
小巷内漆黑至极,只有大街上的路灯撒进去微弱的光芒。
有个人,小小的,蹲在谁家的屋檐下,光线的边缘照着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五官。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身上都是泥水印,对面蹲着一条流浪狗,正露着尖锐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厉南衍走近了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不知道是捡来的还是从流浪狗嘴里抢的,正拼命的往嘴里塞。
他看到了她的侧脸,心中猛地一震,立即冲上去:“陆司城!”
是陆司城!
他没有看错!
可陆司城没有看他,她不知道是不是把厉南衍也当成了要和她抢东西吃的人,把那个馒头塞得更快,腮帮子鼓鼓的,可她明明是咽不下去的,喉咙梗住,眼眶通红。
厉南衍夺走她的馒头:“别吃了!”
南阳慌忙地去抢:“还给我!还给我!”
厉南衍何曾见过谁为了一个几乎馊掉的馒头紧张成这样,她到底是多久没有吃过东西?这失踪的八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骄傲和尊严都被什么磨灭了?心中大痛,他将馒头狠狠掷出去,流浪狗立即扑过去咬住,跑了。
“那是我的!”陆司城一下站起来,竟然还想再从狗嘴里把馒头抢回来。厉南衍猛的一把将她拉回来,紧紧拥入怀中:“陆司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
你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你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陆司城起初还挣扎着,喊着要他放开她,可是厉南衍哀恸的喊声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响起,渐渐的,她不再挣扎,身体变得僵硬,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完全卸下防备,取而代之的是她低低的哭声,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厉南衍的脖颈上,每一颗都带着足够烫伤人的温度。
“……我要吃……我要活下去……”
厉南衍明白了,她不是什么都吃得下去,她是想活下去,所以才逼自己把吃不下去的东西也吃下去……
陆司城的嘴唇翁动,颤抖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好!好!我帮你报仇!我帮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