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秦沂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他怕是他的幻听,也怕自己会惊走这脆弱的幻听。
只是身前的人又靠近了几分,他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素色夹袄,赤色披风,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眉眼精致,朱唇微张。
楚锦瑶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秦沂面前。
“天冷,王爷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带着些许疏离。
秦沂瞳孔一怔,倏然起身将楚锦瑶死死抱在怀中。
他用力地将楚锦瑶锁在怀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才能确认她完全存在。
“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没有自称本王,现在的秦沂,不过是一个有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的平凡男子罢了。
秦沂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喘息落在楚锦瑶的脖颈处。
她却没有半分动作,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我若没有死,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不……”
秦沂心一紧,不肯松懈一分:“不许再说‘死’字!”
楚锦瑶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秦沂还是自己。
“王爷,忘了我吧。忘了这几年的恩怨,各自安好便是。”
秦沂怔住了,随即放开楚锦瑶,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底尽是惊慌。
“什么各自安好!你是本王的王妃!”
楚锦瑶抬眼望着他,杏眼中淌着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吗?”
秦沂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哽在喉间。
他爱楚锦瑶,但是现在他竟羞愧起来。
曾经那么折磨楚锦瑶,折磨了她三年,还让她饱尝了家破人亡的凄苦……
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楚锦瑶含着泪,笑的让他心痛:“你对我,不过是得知真相后的愧疚罢了。”
“我曾说过,我只想做一个平常女子,拥有一段平凡的姻缘,但我想我这个心愿只能在下辈子实现了。”
秦沂脸色更加苍白,他再次将楚锦瑶搂在怀内,声音颤抖而恐惧:“不!只要你愿意,今生就可以。不要走,多意……”
楚锦瑶愣了。
这温柔的一声“多意”,她等了三年,
等到梅花开了三次,等到她伤痕累累,等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轻寒……”楚锦瑶哽咽着,好似在做最后的诀别:“你好好过吧,我要回去了……”
“不要——”
秦沂看着楚锦瑶从自己怀中缓缓离开,而他竟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楚锦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多意!”
秦沂只觉心脏被人捏着似的,紧接着剧烈的抽痛感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
秦沂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意识清醒过来后,秦沂摇摇晃晃地冲到房门口,将房门拉开就要跑出去。
他要去找楚锦瑶!
“轻寒,轻寒!”
一声素衣的晋宁被此时的秦沂吓了一跳。
他下眼睑乌青,脸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而秦沂根本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他只知道楚锦瑶回来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晋宁扯住秦沂的手臂,焦急地喊着:“轻寒,你去哪儿?”
“放开我!”
秦沂拼尽全力将晋宁挥开,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晋宁:“多意,多意回来了,我要去找她……”
他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直奔寄秋院。
“轻寒!”
晋宁没拉住,只能小跑着跟上。
她心中已经开始不安起来:秦沂很不对劲。
寄秋院内已被下人收拾的整齐了七八分,只等重建房屋。
秦沂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身的疲惫骤然将他压垮。
“多意……多意——”
他用沙哑的声音呼喊着,想要再找到昨晚那心心念念的人。
可回应他的只有徐徐风声,再无其他。
晋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秦沂跪坐在雪地中,立刻奔过去将他拉起。
“你疯了啊,你还带着病呢,快起来!”
秦沂怔怔地看着晋宁,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多意回来了,她不会想看见你。”
晋宁红了眼,秦沂想楚锦瑶已经想到神志不清了。
她叹气,轻轻安慰:“轻寒,多意已经不在了,回去吧,听话。”
“胡说!”
秦沂好似被人触碰了逆鳞,他一把将晋宁推到在地:“她在!她一直都在!我看见她了!”
他捂着心口,好像楚锦瑶就在那儿一样。
“轻寒……”
“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她明明还活着,她还活着……”
秦沂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他失神地自言自语着,好像只要他一直这么说,楚锦瑶就会再次出现……
晌午。
太医将银针从秦沂的穴位中抽出,又把了脉才起身出了房间。
太后见太医出来了,忙问:“王爷怎么样了?”
太医跪在太后面前,磕头道:“回太后,王爷是因思虑过度和风寒引起的晕厥,只要每日服药,不久就可康复无虞了。”
听了太医的话,太后的心才稍稍放下几分。
她挥手示意太后去配药,紧接着瞪着身边的晋宁,气愤不已:“到底是怎回事?”
晋宁用袖口抹了抹泪,哽咽道:“轻寒他,他说他看见了多意……”
太后双目一怔,最终还是偏过头,含泪叹言:“造孽啊……”
雪悄悄地在深夜开始融化。
刺骨的凉意将白天的余温消磨的不留分毫。
秦沂满头细汗,梦中一次次重复楚锦瑶的离去快将他逼疯。
可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可怕的梦魇。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附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他骤然睁开眼。
思念至极的面容上挂着担忧的神色,楚锦瑶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
“多意!”
秦沂攥住楚锦瑶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内,煞白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放松。
果真,楚锦瑶还活着,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秦沂下巴眷恋地蹭着楚锦瑶头顶的黑发,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放开。
楚锦瑶没有挣扎,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
秦沂是何其高傲的人弋㦊,他也有高傲的资本。
皇上唯一的弟弟,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谁又会想到,他竟会为一个女子如此颓废。
秦沂垂着眼帘,看不清楚锦瑶的脸。
他起身,揽着她的肩,细细地抚着她的眉眼:“你为什么又走了?”
“你病了。”楚锦瑶轻轻地将他的手拿开,平静地看着他。
病了?他是病了,从楚锦瑶离开王府那日他就病了。
秦沂喘着粗气,猛然将楚锦瑶压在身下,伏在她的颈窝出摩挲着:“只要你在,我就好了。”
“呵呵……”楚锦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许无奈:“王爷何时会说这般撩人心弦的话吗?”
闻到楚锦瑶身上淡淡清香蛊惑着秦沂想要更多。
他薄唇轻覆在楚锦瑶的朱唇上,满足之下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要走了,好不好?”
秦沂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楚锦瑶的消失,此时此刻,他只想留住她。
楚锦瑶并没有答话,她捧着秦沂的脸,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反问道:“我可以去看看我娘吗?”
“现在?”
秦沂看了看外边儿,一片漆黑。
只怕去了顾赵氏也早已睡了。
“不可以吗?”楚锦瑶偏过头,略带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我原想着,再去看娘一眼,以后就陪在王爷身边的。”
秦沂眼瞳一怔,楚锦瑶说以后都陪在他身边!也就是说她不会再走了?
一瞬间,满心头的狂喜怎么让秦沂拒绝的了,他起身,不容拒绝的口气带着一些担心:“我陪你一起去。”
命人备了马车,秦沂披上厚实的披风,将楚锦瑶揽在怀里,生怕她离了自己身边似的。
“王爷,您去哪儿?”
驾车的小厮睡眼惺忪地行了礼。
他实在不明白王爷这三更半夜地去哪儿。
“顾府。”
秦沂先扶着楚锦瑶上了车,他才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