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对她明嘲暗讽,她大概只会咬着牙忍,一句话不说,倔强地假装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从未像今天这般,出言犀利,话里藏刀。
现在都要离开贺家了,她还怕谁呢?那些因为常年隐忍而变得激烈的内心想法,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沈慈笑的清淡:“就算你们想把许明月往贺沐年的床上送——”
“她也有这个命才行。”
许明月自幼身体不好,常年需要静养。
许明朗大概是想不到沈慈居然敢说这种话,表情愣了一下,随后阴沉的脸上凝聚可怕的怒火。
他三两步的跨到台阶上,攥着沈慈的风衣,将单薄的人拉近。
他们这群人素来自命不凡,大概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沈慈——所以当许明朗气势汹汹上来准备打她的时候,才会没有人拦着他,包括在一旁站着的管家。
沈慈很快偏头,但没能躲过去那巴掌。
“沈慈,你可真把自己当根葱,要不是你死皮赖脸赖在贺家,年哥会有家不回?”
确实,贺沐年已经快半年没有回国了。
如果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他才不愿意回来。
许明朗个子高,气势足。那一巴掌打的狠,沈慈很疼,心里却在想哪怕贺沐年多给她一丝尊重,今天他都不会敢打她。
沈慈没有哭,她偏过头对着许明朗一字一句道:“这巴掌——我会记住。”
许明朗的眉眼眯了眯,语气更加不屑:“离开贺家,你什么都不是。”
“你记住又能怎样?”
说罢,继续挑衅道:“有本事你搬出去,就别再搬回来!”
沈慈的手心攥的紧紧,平滑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刺激的她越发清醒。
她知道,她现在动不了任何人。
就像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贺沐年不爱她一样。
贺沐年不爱她,所以离开了贺家,她就等于一无所有。
他们这群人认定她是条狗,哪怕赖在贺家摇乞摆尾,她也舍不得走。
许明朗的这巴掌像是打醒了她,也将她心底里那点不舍,一挥而散。
专车司机来的及时,沈慈接了电话后,指引他把车往里面开。
走时,她没有回头望一眼这个她住了八年的地方,走的很决绝。
管家见她离开后,立刻进屋跟贺母报告:“沈小姐走了。”
贺母悠悠地翻着时尚杂志道:“走便走了。”
管家有点愁虑:“可是少爷最近要回国,到时候他见不着沈慈……”
贺母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打断他:“放心,她会回来的。”
语气颇为厌恶:“她已经忍了八年,岂会说走就走。”
——
上了专车,司机问她地址准不准确。问了两声却没人回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见后排的乘客满脸泪痕。
车开得平稳,很快到了她租住的公寓。
离开贺沐年,不是沈慈一时兴起的决定,她考虑了三个月,最后决定结束这段长达八年的爱恋。
她的前小半辈子,眼睛心里里除了贺沐年,再也没装过谁。做出这个决定,像是给她的前半辈子画上一个句号。
公寓是事先打扫好的,一室一厅,45平。
家电齐全,很干净。
她放下行李,先去给自己弄了口吃的。
一碗清水面,她一边吃面,一边拆装电话卡。
她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打算跟过往断的彻底些。
电话卡一装上,她先打了个电话给沈昌明。
“爸。”
沈昌明接到女儿来电,声音愉悦:“慈慈。”
这声慈慈差点把沈慈听得哭出声,她清了清喉咙。
“慈慈,这是谁的手机呀?”见不是女儿的手机号,沈昌明忍不住关心。
沈慈随便找了个理由:“之前那个手机被偷了,正好我朋友有个不用的号码,我就拿来先用着。”
沈昌明放心,开始询问沈慈的近况:“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都很好。”
问完近况,沈父开始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跟沐年关系怎么样?你们两什么时候结婚呀?”
结婚?
结婚?是呀,她都陪了贺沐年八年,是该结婚。
可贺沐年从未跟她提过结婚的事情。
沈昌明见她不说话,语气不太好:“他们家是不是想反悔?”
想起旧事来,沈父颇有些气愤:“你是他家老爷子亲定的贺沐年未婚妻。”
这些年,沈父一直对贺沐年不太满意,时常说要来N市找贺沐年谈谈。
可贺沐年是个大忙人,不要说沈父,就连沈慈也时常见不到他。
沈慈怕两人谈出事儿,也怕自己在贺家不受人待见的处境让沈父心疼,于是每次都说贺沐年对她很好,贺家对她很好。
在这头忍了忍,还是没把她离开贺家的事情说出来。
八年前她决意住进贺家时,已经让沈父很忧心,加上这些年贺沐年从来没有对他俩的感情做出回应,沈父多次要来看看,都被沈慈阻止。
如果沈慈要是这个时候说她离开贺家了,恐怕沈父会连夜坐飞机赶过来。
“贺沐年对我很好,我们感情也很好,结婚应该快了,等他回国我就找他问问。”沈慈心里绞着痛说出这些话。
沈昌明这才平息不满:“这才对嘛,两家人早就该谈谈!”
贺家老爷子年轻时是个户外探险爱好者,有次去西部某深山探险时受伤,被困在山里。
沈家老爷子进山时发现这群被困的探险队,他先是把伤势严重的贺老爷子救出来,背到县城的医院,后来又喊当地人去救探险队出去。
幸亏沈老爷子年轻时体力好,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背着比他还要重的贺老爷子,一口气跑到了县城。
腿伤得到及时医治,贺老爷子保住了腿,自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万般感谢。
本来两家商定,在儿子辈定下亲,只不过那一辈两家都得了一个男丁,于是就把亲事儿定在孙子辈。
这便是沈慈和贺沐年。
沈慈从小就知道这个娃娃亲,十八岁那年,沈慈从西部边陲小镇来到沿海的省城读书,贺老爷子高兴的很,于是让她住进贺家,和贺沐年培养感情。
沈慈记得第一次见贺沐年时,他正在楼上弹琴,悦耳的琴音传到楼下,敲在沈慈的的心里,女孩脸红遍了,但心里很甜。之后贺沐年从楼上下来,沈慈坐在楼下的沙发上。
那是成年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只一眼,沈慈就陷进去了。
长大后,沈慈回想。这么多年贺沐年的眼眸里,始终保持着冷静,感情也如同第一眼见她时,那般平淡。
跟沈父打完电话后,她正准备把不用的旧手机卡拔掉,却在这时进来一个电话。
她扫了一眼,心头一滞,眼神就再也移不开
——是贺沐年的。
沈慈盯着电话,心里扑通扑通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