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扇玻璃窗倒映出两个人的脸。
却是两种泾渭不同的人生。
以前许明月看不起沈慈,觉得自己处处压她一头,她比沈慈更温柔可人,比她身世好,比她更招人喜欢。
她几乎从未将沈慈放在眼里过。
许明月暗自跟沈慈争了八年,而沈慈无视她八年。
八年后,许明月的人生像是被画在一块破布上,千疮百孔,找不出一条出路。
而沈慈的人生,每一笔都堪称最完美,她拥有那个男人矢志不渝的深情,拥有别人可望不可即的天赋,更成就了自己是事业。
她从未想过沈慈会走到那么高的位置,而她会被踩的这么低。
临湖别墅外,是一大片的湖泊,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处。
别墅里璀璨的灯光照映射在湖面上,染上一层梦幻的金。
“我一直都很嫉妒你。”许明月是从这句话开始讲起的。
“就算你离开他,可谁也不能代替你的位置。”
就算是事到如今,落此境地。
许明月说到那个人,那个位置时,眼睛里还放着光芒。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离开。”大概是有些冷,又或者是心情比较不平静,许明月环抱着的手臂微微发抖。
沈慈沉默,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人,不自觉地用自己的欲望去假象别人的人生。
贺家太太的身份是许明月一直追求的,当沈慈放弃这个身份时,许明月才会觉得这是沈慈不珍惜。
所有人都认为贺太太这个位置,是一个胜利的王座。
就像是升级打怪一样,只要有人坐上去,这辈子便会享受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受人尊敬。
当欲望蒙蔽自己真心,他们已经分不清,爱的到底是贺木年,还是爱的是贺太太的位置。
许明月继续说:“木年哥哥因为你,将我哥派任到了非洲。”
“我哥他恨,但他不敢回来。他在非洲有钱挣,还能付得起我妈的医药费,如果回来了可能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
“这都是因为你,许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说到最后许明月的声音渐渐撕裂。
沈慈转头,静静地看着她:“因为我?”
“你还真是天真。”
“其实你一直喜欢,或者贪婪的只是贺太太这个位置。”
“因为这个身份代表着财富,权利,荣耀。”
“这些对你,对许家来说,都比贺木年更有吸引力。”
沈慈想起过往:“许家曾经有机会跟贺家联盟,不是吗?”
说到这个,几乎是许家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沈慈觉得这群人也是可笑,当初贺家势衰。
老爷子丧子,贺木年丧父,许家可以拉贺家一把。
但是没有,许家反而分走了贺家许多生意,这些年的两家交好都只是表面。
贺木年对许家不满已久。
他不是不动许家,而是没到时候。
现在他早已从当初的那头小狼崽变成狼王,许家怎么可能不遭殃。
“你说,许家踩着贺家起来,有今天的报应是不是咎由自取?”
许明月恨极了,她恨沈慈说出这些真话。
“沈慈——”
“许明月——
沈慈冷冷地问:“抛开贺太太这个身份不谈,你真的喜欢贺木年吗?”
许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她。
沈慈:“所以,你也那么爱他,别把自己想的多么惨。”
许明月喜欢贺木年,自己的爱情被沈慈这么玷污,隐隐生出怒意:“你闭嘴。”
“我怎么会不爱他。”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如果没有你——”
人总是会为自己实现不了,渴求不到的东西做出许多假设。
许明月还活在“假如没有沈慈,她就会是贺太太”的美梦里。
然而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沈慈抱着手臂,看着她不说话。
许明月哭出声:“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木年哥哥会这么对许家,他们都说许家是木年哥哥搞垮,我不信。”
“许多事情不是你不信,就不存在了的。”
沈慈离开时,许明月还在哭。
当年许明朗打她的那一巴掌时,恐怕永远想不到——许家会有今天。
——
晚宴结束后,第二天是发布会。
项目组特别做作地搞了一个“踏秋”徒步活动,由于他们住在山下的度假村,而发布会是在山上召开。
这做作的场面,配上这中二的发布会。沈慈有种小学时秋游,去山上玩过家家的感觉。
沈慈一大早便起来,换了一身浅色的运动服,扎了一个高马尾。
到达现场时,已经有很多人。
徒步活动分为两拨,一波是最前面几位大股东,懂事和高管带头的。
另一波是今天来参加发布会的游戏迷们,度假区的小广场上站满了人,沈慈拿着工作证一直往前走。
走到半路遇到温莎,她看着人山人海:“怎么这么多人。”
沈慈喝了口包里的水,往下看了眼,也被这阵仗弄得乍舌。
“人也太多了。上山的都是些小路,不会出意外吧。
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几百个台阶,都架着摄像机。
一路还有几十个摄像师跟拍,头顶有航拍。
声势确实够浩大的。
她来的算早,贺木年和几个股东稍有些迟。
临近八点他们才从酒店里出来,他个子高,沈慈一眼便看到了他。
如果连平时团建聚餐都算上的话,他们也经常见面
总之那么大的公司,贺木年总是有机会跟她偶遇。
沈慈抱尽量抱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她。
他们纠缠了近十年,早已过了当初歇斯底里,你追我逃的年纪。
她看着贺木年渐渐走近,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材质硬感挺阔,将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笔直。
黑色拉链拉至下颚线,露出硬戳的下巴。
头发全部梳在脑后,五官轮廓清晰,这么多人里,沈慈总是一眼就能看见他。
上山的小路确实窄,沈慈眼睁睁地看着他过来,竟然一时找不到退路。
贺木年眉头压的有些重,走过人群时淡淡地扫了一眼。
“去前面。”
她位置确实靠近前面,作为这款游戏设计开发的原画组,他们是今天发布会的庆功人员。
沈慈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上山的路程大概一个半小时,都是石阶。
为了防止部分参与者体力不支,随性队伍里还有不少医务人员和担架,
八点半时,正式上山。
贺木年走在最前面,沈慈大概跟他隔着三四排人的距离。
他步子很大,长腿跨着两三层台阶似乎一点都不累,一边走路还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的。
看他那心情好的样子,沈慈十分怀疑这次活动就是他提议的。
她体力没有贺木年好,原本还能跟上,渐渐地落了下风。
上山途中,她见贺木年回了下头,也不知是不是看见她,总之后面,他的步子就放慢了许多。
一直走了四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山腰上的一个观光平台。
沈慈累的撑着腰,倚在一个石台上喝水。
山上的风景十分好,身处在秋天浓重的雾霭中,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很适合他们今天的主题。
山上的观光平台很大,四处围着一圈铁锁链,山下共有四条路通往这里,所以一下就把观光平台挤得很满。
贺木年走过来时,沈慈旁边让了让。
“累吗?”
沈慈摇头,人群里很多人拿出自拍杆在拍照,贺木年居然也煞有其事地把照相机调出来。
“干什么?”
“合影。”
沈慈真不懂贺木年还有这个兴趣:“你以前不是不爱拍照吗?”
贺木年将相机塞进她的手里:“那是以前。”
沈慈一边在内心嘲笑他,一边接过相机。
她拿着相机在镜头里找角度,山上的雾气重,光线不太好。
所以她换了好几个角度,当她从摄像机的镜头里看到突然人群里冒出来的许明月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转身,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了出去。
“啊——”
一声尖叫,伴随着天旋地转。
就在她倒向下山台阶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贺木年的朝她伸过来的手,以及脸上的表情。
当你真正害怕失去一个人时,你脸上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很多年后,沈慈都认为她是那一秒,才确认贺木年是真的爱她。
不是占有,也不是习惯。
而是爱她,唯一的那种爱。
想象之中的坠落并没有出现,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
贺木年跟她一块滚落下来,沈慈内心其实不是感动。
而是被吓到了,她想象不到这个男人会这样护着她。
贺木年的一只手护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背上,以极其保护的姿态,跟她从台阶上一起滚落了下来。
滚了十几个楼梯之后,两人才在一处台阶的平缓地带停下。
观光台上面贺木年的人一窝蜂地冲了过来,沈慈倒在贺木年的身上,迷糊了两秒后坐起来。
贺木年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沈慈从他身上起来时,那双手还安抚地拍了她一下。
“你怎么样?”沈慈蹲在一旁看他。
不知道碰到石子还是台阶,贺木年的额角划破很深的一刀口子,鲜红的学从伤口的地方流下,从他的太阳穴一直往下,流到青褐色的石阶上。
贺木年想摇摇头,但他似乎有点动不了。
沈慈有点慌张,身后的医务人员很快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沈慈被带到一边处理手臂上的擦伤,她看到医生的手指在贺木年的眼前一直比划着什么,但贺木年一直都没有动。
相关Tags:心情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