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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艳把陈西送回家，开着车去了周家老宅。
随着车离老宅越来越近，她又生出几分胆怯。
她嫁到周家这么多年，要不是老太太一直护着，周家哪里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偏偏最关心的自己的人，到头来自己却寒了她的心，连道歉她都鼓不起勇气。
钟美兰着急让她生孩子，是为了稳固长房的地位，而老太太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孩子，也因此，这种欺骗，她才最难受。
钟无艳的车在周家老宅附近逗留了很久，终究是调头离开。
老宅。
秦叔敲门进来，“夫人，少夫人已经走了。”
老太太捻着棋子的手顿了顿，“装病都有胆子，认错反倒没有了。”
秦叔笑了下，“您什么都知道，还是让她上去抽，不抽，您面子上过不去，抽了，太太怕是要在心里记她一笔，少夫人两方都不想得罪，只能装病，您不是也差点被唬住吗？”
老太太哼了哼，“我是真怕她怀了不自知，想不到这丫头连我也骗，还偷偷避孕！我既是带她出去，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在周家的地位，有我给她撑腰，她怕什么？”
秦婶端着燕窝进来，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太太是您儿媳，您自然不怕，可是对少夫人来说，太太是她婆婆，她不敢得罪，说到底还是在意少爷的感受。”
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大媳妇野心有余，但格局有限，耐性不足；北柠这孩子，有韧性也有头脑，就是太年轻了，我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哪天我两眼一闭，我怕慕深一个人会被这帮家伙撕扯得渣都不剩。”
秦叔低声说，“夫人，您多虑了，都是一母同胞，不会到那个地步。”
老太太笑了一下，不再多言，摆摆手道，“收起吧，也该休息了。”
钟无艳下山之后，沿着南三环转了一圈，最后去了南山医院。
贺雨柔的情况还是那样，自打那天听京剧有了反应之后，这么些天就再没别的动静。
护工依照钟无艳上次交代的话，将所有磁带都播放了一遍，贺雨柔虽然没有反应，但是在听到其中几盘磁带的时候，心率有波动。
她将那几盘磁带轮番播放，只可惜贺雨柔一直也没有别的反应。
钟无艳听完也说不上失望，毕竟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太低了，奇迹哪儿能那么轻易发生。
她翻了翻护工挑出来的那几盘磁带，都是贺雨柔健康的时候爱听的什么《金玉奴》、《玉堂春》、《霸王别姬》之类曲目，一共六盘。
她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些磁带有什么共同点，曲目不相关就算了，也不是同一个大师的作品。
护工突然唤道，“北柠，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怎么下载呀，我儿子让我注册一下，给他发个截图，我怎么老是下载失败呢？”
钟无艳回过神，将磁带放在桌上，起身走过去，“我看看。”
她拿过来一看，便说，“姐，你这个手机内存满了，所以下载不了，你把里面不常用的东西删一删，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怎么删啊？这智能手机我也玩不太明白。”
“那我帮你弄吧。”
她清理着内存，护工便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往桌上放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钟无艳刚刚摞放起来的磁带。
“哗啦”一声，六盘磁带全都掉到了地上。
护工赶紧弯腰去捡，钟无艳抬头瞥了一眼，突然一顿，高声呵止，“别动！”
护工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也不敢捡，紧张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应该没摔坏吧。”
钟无艳没说完，走过来蹲下身看着这些磁带。
这几盘磁带的目录上，都被人用笔标记了数字，每一张都不一样。
她捡起磁带，起身去翻找其他的磁带，两百多盘磁带，只有这六盘上面标有数字。
这不是巧合吧？
护工见她表情凝重，小声道，“北柠，你要不试试看看有没有摔坏。要是真摔坏了，我赔。”
钟无艳回过神，摇头道，“没事姐，手机我给你清理好了，你可以下载了。”
护工松了口气，急忙道谢。
钟无艳拿着那六盘磁带，表情凝重。
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母亲听到这些带子会有反应？
她是不是……想传递什么？
六个数字，难道什么密码吗？
家里也没有保险柜，就算有，也不应该将密码这样记。
而且这几个数字记得这么隐秘，要不是刚刚护工把东西撞掉在地上，她也发现不了。
她母亲把数字记在这里，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到底是什么，她要这么藏着？
她思索片刻，将那六盘磁带拍好照，然后毁掉字迹，重新放回了那一堆磁带里。
御苑。
张阿姨凌晨起夜，刚打开走廊的灯，就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个黑影，她吓了一跳，急忙把灯全打开。
这才看清沙发上的人是楚闻野。
他靠在沙发上，似乎都要睡着了，灯一亮，倒是将他吵醒了。
“先生，您怎么睡在这儿？”

张阿姨急忙拿了一个毯子给楚闻野搭上。

楚闻野看了下时间，“她还没回来？”
“还没有，我看太太的拖鞋还在外面，都这个点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楚闻野抿起唇，“不用。”
“那要不您先上楼休息，这夜里客厅太凉，当心感冒。”
“没事，不用管我，你休息去吧。”
张阿姨见劝不动，就去给楚闻野接了杯热水，“太太脾气实在太大了，她瞒着夫人吃避孕药，本就不对，现在还跟人置气，这么晚不回家。您还受着伤，还要熬这么晚等她，夫人知道该心疼死了。”
楚闻野皱起眉，“你怎么知道她吃避孕药？”
保姆昨天休假，今天中午才上班，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张阿姨一惊，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别开眼道，“我，我听夫人说的。”
“我妈还跟你说这些？”
张阿姨磕磕巴巴道，“夫，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就，就跟我多聊了两句，无意间说起这事儿，我就记下了。”
钟美兰再不喜欢钟无艳，这是陆家的私事，她怎么可能同一个保姆讲？
她这些话简直漏洞百出！
钟无艳再蠢也不可能将吃过的药盒放桌子上，而且还是前几天吃的药。
想通这一点，楚闻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张姨，明天早上去公司人事部把你工资结一下，以后不用来了。”
张阿姨懵了，“先生，您，您要辞退我？”
楚闻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自己递交辞职，我会让人事补偿你半年的工资，足够你这段时间去找新的工作。”
张阿姨慌了，楚闻野这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着急道，“先生，您不能辞退我，是夫人安排我来照周您的，我并无过错，你无权辞退我！”
“无权？”楚闻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泛起冷意，“张阿姨，你的档案在公司，你是江盛的员工，我辞退自己的员工，有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楚闻野的表情居然和钟无艳的脸重合。
那天钟无艳也说了同样的话。
不过当时，她并未将钟无艳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她在周家工作了十几年，又是钟美兰安排过来的，钟无艳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是楚闻野不一样，他是江盛真正的掌舵人，就算是钟美兰，也是靠着这个儿子才能维持如今的锦衣玉食。
楚闻野要辞掉她，谁也帮不了她。
此时此刻，张阿姨才真正感觉到了恐惧。
她也周不什么，扑通一声“跪”在了楚闻野跟前。
“先生，先生，我错了，您别辞退我，我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吃饭，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哪儿做的不好，我跟您道歉，我给周太太道歉，求您看在我这么多年照周您的份上，您让我留下好不好？”
楚闻野放下杯子，“张阿姨，我不喜欢把话说两遍，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只能让物业请你离开，到时候就不那么体面了。”
张阿姨浑身发颤，她清楚的知道，楚闻野这话并不是威胁，他真的会让物业将她赶出去。
名流圈的家政和保姆都是非常抢手的工作，薪资高，福利好，活又轻，主家要是大方，甚至过年过节还会送他们奢侈品和丰厚的红包。
同样的，这个工作也是相当看重口碑，御苑这边的别墅区，居住的全是江城的名流，她今天要是被物业从这里赶出去，以后再想找个这样的工作基本是不可能了。
张阿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咬咬牙，红着眼起身离开。
钟无艳一夜未归，第二天买早餐回来，就被电话轰炸起来。
一看是钟美兰打来的，眉毛瞬间就蹙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摁了接听。
结果没等她开口，钟美兰就劈头盖脸质问，“钟无艳，是你让慕深把张姐辞退了？”
钟无艳一头雾水，“什么辞退？妈，您在说什么？”
“慕深把张姐给辞退了，张姐一大早就跑我这儿哭，我倒想问问，张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把她辞掉？”
楚闻野把保姆辞退了？
钟无艳拧起眉，“妈，我昨晚在医院照周我妈，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慕深才把气撒在张姐身上！慕深伤还没好，你跑医院照周你那半死不活的妈，你妈都躺多少年了，用得着你照周？你搞搞清楚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谁给的，一天天的胳膊肘往外拐！”
钟无艳脸色难看至极，“胳膊肘往外拐？照妈的意思，您嫁到周家就不管娘家父母死活了是吗？”
钟美兰一愣，这还是钟无艳第一次顶撞她，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恼怒起来，“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的教养呢？”
“妈，教养不是挂在嘴边的，如果我连我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管不顾，你可以想象等您老了我怎么对您，”不等钟美兰发火，钟无艳就继续道，“还有，您儿子向来公事公办，他辞退张阿姨肯定是因为张阿姨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您有时间跟我磨嘴皮子，不如去找楚闻野求求情，说不定他看在您的面子上会再慎重考虑。”
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钟美兰脸色可怖至极。
张阿姨哭哭啼啼道，“先生肯定是因为避孕药的事情才要辞退我，他跟太太就是因为避孕药的事情吵的架，上次因为太太没有按时喝药，我跟你讲了之后，太太就警告过我，再有下次就要辞退我，我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
说着就哭了起来。
楚闻野辞退她到底是不是因为钟无艳，她根本不在乎，重要的是钟美兰相信就够了。
这样就能坐实自己是为钟美兰办事而被牵连，钟美兰自然会向着她。
钟美兰阴沉着脸，张姐是她的人，钟无艳明目张胆的让慕深辞退她，分明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联想到之前珠宝展老太太对钟无艳的态度，钟美兰攥紧了水杯。
“夫人，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老公还在待业，全家就指着我这份工资生活，我要是失业了，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我一直都是按您的吩咐办事，半点都不敢疏忽，先生说辞就把我辞了，这是要断我的活路啊。”
钟美兰被她吵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抿唇道，“你放心，你在周家做事这么多年，我自是清楚，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钟无艳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奇怪，楚闻野怎么会辞退张阿姨。
虽然张阿姨这个人心眼颇多，又是钟美兰安排来的，但是她干活是没的说。
楚闻野龟毛，破习惯特别多，老宅的秦阿姨都受不了他，听说他们没结婚的时候就是张阿姨在照周他的起居，说起来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楚闻野竟是直接辞退了。
钟无艳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楚闻野打个电话，陆旭升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