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陌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顾泽言。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他的冷厉的目光缓缓消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她的罪,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来了。
“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沈陌陌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经本庭宣判,玛丽独家整理被告人沈陌陌因故意伤害致使陈慧重伤,按我国刑法第234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离法庭的那一刻,沈陌陌只觉恍如隔世。
顾泽言心情复杂的走过来,眸子定在一身囚服,脸带伤疤的沈陌陌身上。
不过几日时间,沈陌陌憔悴到似是老了好几岁。
看见他,沈陌陌的眼神死灰般的眼神并无波澜。
她对着一身挺拔西装的顾泽言,拼命扯出一个苦笑:“小叔,我要坐牢了。”
顾泽言垂落地手不觉用力,冷声回道:“你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今天?”
沈陌陌只觉喉间才忍下的咸腥又冒了上来,她僵着脸难以言语。
她想过,但没想到的会是顾泽言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顾泽言的话字字带针,让她心如锥刺。
良久,沈陌陌才微喘着气,泛白的嘴唇轻动着:“可这个罪,不是法官判给我的,而是小叔你判的。”
是你亲手,判我无期。
沈陌陌去往监狱的路上,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脑海中尽是顾泽言所说的话。
罪有应得!
喉间腥甜涌上,鲜血止不住顺着她干裂的嘴角滑落,顿时染红了身前囚衣。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看着身旁女警焦急的呼喊,却怎么也听不清女警在说什么。
浑身被病痛撕裂开,再也撑不住合上了双眸。
……
另一边。
顾泽言刚回到事务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沈陌陌最后死灰绝望的眼神。
短信响起,他拿过一看,眸色怔住。
“沈陌陌在送往第二监狱的警车上,突发疾病身亡!”
气氛一片沉寂。
顾泽言手机落在地上,他望着眼前已经空荡的房子,拔腿冲出事务所。
或许顾泽言心中还是开心的,因为以后再也没有人烦他了……
顾泽言开着车,堵在了高速,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匆匆出来。
此时天空艳阳高照,可顾泽言的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冰凉。
他想那短信没头没尾,说不准是有人在恶作剧!
这时,这时又一条短信发来。
顾泽言看着上面说沈陌陌抢救回来。
他心中不知是沈滋味,握紧了方向盘,忐忑的心这才落下,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她没事就好。
……
沈陌陌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了医院,保外就医。
主治医生沈思辰看到病床上呼吸微弱的沈陌陌,手中的笔一下下敲在病历本上。
“沈小姐,你能联系你的家人吗?”
家人?沈陌陌缓缓睁开眼,她下意识的想到了顾泽言。
“我……没有家人。”戴着氧气罩的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足够让沈思辰听到。
沈思辰踌躇了,没有家人,那病危书只能她自己签了。
作为医生,他可怜沈陌陌年纪轻轻就入了狱,还患了不治之症。
沈思辰观察完沈陌陌的情况便拿着病历准备回办公室,却没成想遇到了顾泽言。
“顾律师来看病吗?来,把舌头伸出来看看。”沈思辰边打趣边把病历本放在桌上,与刚刚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顾泽言脸却拉的老长:“你就这么给别人看病的?”
“你这家伙,咱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好赖话听不出?”沈思辰讪讪笑道,换了一副自然的表情:“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严重吗?”顾泽言眉头紧蹙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沈思辰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种罕见的病。”
巧合吗?刚刚他才从一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那儿出来。
“罕见?”顾泽言一怔,“很严重吗?”
沈思辰放下笔,神情也稍微严肃了些许:“刚刚就下了一个这个病的病危书,你说严重吗?”
顾泽言的眉头又皱了几分,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沈陌陌曾经就说过她得了这个病。
但是他以为是谎话,难道她真的生了病,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种罕见的病?
见顾泽言一脸沉思,沈思辰又道:“我才遇上了一个,你难道又遇上一个?这种病一百万人当中才有一个人,而且误诊率极高,恐怕弄错了吧。”
沈思辰这一番话顿时让顾泽言的心松了下来。
他觉得沈陌陌还没那么“幸运”的成为一百万当中的那一个,指不定是看到误诊的报告了。
“对了,我好不容易调回来,还想见见你那个‘侄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泽言倏然起身,一脸凉薄:“我没侄女。”
沈思辰一脸迷惑的看着他冷哼哼的走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顾泽言曾不止一次对他提起过那个傻侄女啊。
也是因为老侄女侄女的叫,他都不知道那侄女叫什么。
突然,一个护士冲了进来焦急道:“沈医生,那个保外就医的病人不好了!”
沈思辰急忙叫护士将沈陌陌推进手术室。
看着心电仪一条平整的绿直线,急声道:“快!除颤仪!”
他满头细汗,心中又不禁替沈陌陌悬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快到死亡的临界点了。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抢救,沈陌陌的心跳总算是回来了。
重症监护室。
沈陌陌只觉有一座大山压在她胸口一样,她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面板灯虽柔和,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你醒了。”沈思辰站在病床旁,目光停在一旁的心电仪上。
沈陌陌张了下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
“你心脏骤停,差点就没抢救过来,玛丽独家整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沈思辰低头看了眼手表,“每隔二十分钟都会有护士来看你,不用担心。”
对于生死,沈陌陌早已不在乎了。
但是这个医生眼中对她的关心让她由衷的感激和感动。
“谢……谢。”她努力的控制着舌头,奋力模样让沈思辰这种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医生的于心不忍。
沈思辰安抚了她几句便走了出去。
看着病床上那单薄的身子,他只能是摇头叹气。
若是她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就没有今天幸运了。
今天不用值夜班,沈思辰脱下白大褂,开着自己的吉普直接跑到了顾泽言家去。
恨不得把门砸穿的敲门声惹得本就烦躁的顾泽言一阵心塞。
“你来干什么?”顾泽言堵在门口,不满的看着沈思辰。
见他没有要让自己进门的意思,沈思辰一把抓住顾泽言的肩膀:“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着,直接挤了进去,口头上还不忘调侃:“难不成你这个金牌律师打官司输了?”
沈思辰看着茶几上的胃药,笑了:“这是摆着玩的还是你真的学会按时吃药了?”
“懒得收拾。”顾泽言关了门,冷不丁的回了句。
一向一丝不苟的顾泽言居然说这种懒话,更让沈思辰惊讶了。
顾泽言坐在沙发上,有些凌乱的黑发微卷曲着,一身居家服看起来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沈思辰瞥了眼一层不染的厨房,走了进去。
“顾泽言,你别告诉我你买这房子六年就从来没做过饭!”
灶台和抽油烟机干干净净,冰箱里也只有两瓶牛奶。
顾泽言没有说话。
从前都是沈陌陌来做饭收拾屋子,他拗不过她,也就默许了。
他将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地下,现在还没有拿走。
沈思辰走出厨房,只见顾泽言靠在沙发上,眼神愣愣的看着茶几上的药,满脸心不在焉。
他嗤笑一声:“我下了班是浪子,你下了班是情种吗?跟个鳏夫一样。”
顾泽言眼神一凛,剜了他一眼。
沈思辰坐到他身边,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我以为你那‘侄女’跟你住一块,看来应该不是。”
提到沈陌陌,顾泽言表情凝结,差点把沈思辰轰出去。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侄女。”
听见他这般咬牙切齿的话,沈思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许久,顾泽言目光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淡淡道:“她服刑去了。”
沈思辰真的觉得那“侄女”对顾泽言来说真不重要了。
能把她服刑说的这么风轻云淡没有感情。
“犯了什么事儿?”沈思辰手肘撑在膝上看着顾泽言,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而顾泽言似是没有想说太多,只是怼了一句:“与你无关。”
见他不乐意说,沈思辰也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将话题转移:“你爸妈还没回来吗?”
不去谈沈陌陌的事,顾泽言的语气才稍稍见好:“下个月回来。”
沈思辰看着他嗫嚅一阵,还是决定闭嘴。
他虽然和顾泽言是多年的好友,但是对他的父母的事,他心中还是有个结。
沈思辰叹了口气,为了好友的自尊,他只能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