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欢欢神色微滞:“不用。”
沈鹤渊被她毫不抗争的态度惹得多了丝莫名的心烦。
他拧着眉,语气多了分恼意:“你怎么就不能把当初纠缠我的精力放在眼前的正经事上?”
苇言,苇欢欢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沈鹤渊脸一沉:“三年后出来,你就是有案底的人,你还能指望自己给你奶奶一个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吗?”
苇欢欢抓着衣服的手缓缓收紧,依旧是一言不发。
“苇欢欢!”沈鹤渊低吼了一声,眉眼间满是遮不住的怒火。
他不明白,为什么苇欢欢要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去面对人生。
只要她愿意说一句自己是无辜,他就会竭尽所能的帮她。
苇欢欢抬起通红的双眼,颤声道:“小叔,再麻烦你一次,去帮我跟奶奶说我学习时间要延长了。”
沈鹤渊紧绷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半晌,他扔下一句“你除了撒谎还会什么”便起身离去。
苇欢欢呆呆地看着面前空荡的座椅,强忍了半天的泪水滚了出来。
她真的好想告诉沈鹤渊自己是无辜的,自己有多少委屈都憋在心里。
但她不能说,就是为了给苇奶奶一个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所以她不能说。
突然,窒息感夹杂着心口的钝痛如潮水涌来,苇欢欢面色一白,捂着胸口摔倒在地。
门口的狱警一惊,忙去扶她:“你怎么了!”
苇欢欢的五官因为痛苦似是快要扭曲了,她张着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快叫救护车!”狱警朝外头喊了一声。
监狱外。
沈鹤渊坐在车里望着那压抑感十足的铁门,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
本来就一团乱的心在想起苇欢欢那憔悴的模样更像被荆棘缠绕着似的刺痛起来。
他收回视线,靠着椅背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许久,沈鹤渊才将那些本不该有的思绪全部收起。
他发动车子,离开了监狱。
一辆鸣笛的救护车迎面而来,又从他的车旁呼啸而过。
沈鹤渊看了眼后视镜,发现救护车停在了监狱门口,几个护士急匆匆地下了车。
他微蹙了下眉,没有在意。
晚夏的风卷起路边枯黄的落叶,落叶飘落到马路上,很快被疾驰的车辆碾过。
救护车上,医生正在为苇欢欢做急救。
苇欢欢死死抓住陪同女狱警的手,哑声道:“不要……不要告诉刚刚……来的人,还有我……我奶奶……”
女狱警不解又焦急:“可你这情况必须要通知家属。”
苇言,苇欢欢的手越抓越紧,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了……”
见她快要充血的双眼满是悲戚,女狱警终是点了点头。
苇欢欢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身体抽搐了几下后,眼前陡然一黑。
“苇欢欢!”
意识模糊间,苇欢欢只觉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里。
忽然间,耳畔响起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语语,回家吧……”
她心一窒。
奶奶?
紧接着,刺耳的嘲笑盖过了苇奶奶慈祥的呼唤。
“她脏死了,别跟她玩。”
“小瘸子小瘸子,摇摇晃晃收废纸,又没爸又没妈,小小胡同里做家!”
“又瘸又有病,难怪你爸妈不要你。”
从小到大面对的侮辱好像全部都在此刻快速回放,苇欢欢捂着耳朵哭着叫喊:“不是……不是!我有爸爸妈妈,我有奶奶!”
沈鹤渊回到律师事务所,他并没有立刻下车。
他出神地看着方向盘,拧着的眉头好像难以舒展。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慢慢变大,让沈鹤渊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抿抿唇,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等下了车,沈鹤渊又下意识地朝某一处看去。
空落落的地方让他心底掠过丝莫名的失望。
过去的三年,苇欢欢几乎是每天都在门口等待着自己,不管是烈日还是风雪,她就像个灯柱似的傻傻地站在原地。
沈鹤渊神色微暗,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刚进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好友许哲。
“喂。”
“鹤渊,你让我联系的那家医院我已经办了,随时都可以过去。”
苇言,沈鹤渊终于觉得心里没那么压抑了。
他打开电脑,回了声“谢谢”后正要挂断电话,许哲忽然又说:“你怎么突然找专门的老年医院了,我记得你没有上了年纪的长辈啊。”
沈鹤渊沉默了几秒才道:“给一个朋友的奶奶联系的。”
“朋友?”许哲带着几分试探地猜测起来,“难道是叫你小叔的那个小姑娘?”
沈鹤渊脸色一沉:“你管的太多了。”
话落,立刻挂了电话。
等整理好思绪后,他才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他看着电脑,点开苇欢欢曾工作过的那家珠宝店的网页。
被苇欢欢“偷”的项链是品牌新款,入货时只有三条。
从店员那得知,第一条早在一个多月钱就被已经付过定金的人买走。
除去被拿去作为证物的那条项链,第三条项链在苇欢欢出事后的第二天就被卖出去了。
沈鹤渊才展开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这似乎有点太巧了……
医院,病房。
苇欢欢醒来时,外面已经天黑了。
她看着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忽然,病房门开了。
是派出所的民警王琳。
苇欢欢眼眶微热:“王姐姐……”
王琳快步走了过去,目光中满是心疼:“还疼吗?”
“不疼。”苇欢欢扯出一个笑容,却让人倍感心酸。
王琳忍着眼泪,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刚刚已经问过监狱方了,你这情况只能保外就医,费用问题他们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苇言,苇欢欢嘴角一僵,陷入了沉默。
她想起了之前医生说话,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想不到奇迹也是有时限的。
“王姐姐,麻烦你帮我告诉他们,治不好就不要治了,会浪费钱。”苇欢欢呼吸有些沉重。
“苇欢欢……”
“还有。”苇欢欢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我奶奶那里,姐姐也帮我瞒一瞒。”
沈鹤渊走的时候那么生气,她想他一定是更加讨厌自己,也许不会再管她和奶奶的事。
想到这些,苇欢欢鼻尖泛酸。
王琳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只能答应了下来。
律师事务所。
除了沈鹤渊的办公室,其他办公区域早已一片漆黑。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中的文件,仔细斟酌推敲着不合理的地方。
沈鹤渊瞥了眼桌上的台历,神色微紧。
十天内如果不上诉,那苇欢欢这三年牢就真的坐定了。
好半天,他才合上酸涩的双眼,捏了捏眉心缓解疲惫。
沈鹤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大门外的某一处,思绪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