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过头去,「她的贤惠天下皆知,为你博得了一个贤名。如此看来她对你倒是一片赤诚。」
郁烬笑了,凑过来吻上我眉心,「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东西罢了。」
冰凉的唇刚离开,我眉心便传来钝刺般尖锐的痛,痛到我眼前一切皆看不真切。
郁烬抓着我的手,抓得紧紧的。
「怎么了?」
痛感就在一瞬间消失,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周围有些恍惚起来。
「子烬,我头疼。」
郁烬看着我的目光隐着焦虑,「最近太操劳了,今日让霄墨代你去暗部视察吧。」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从檐上落下:「尊主,你若身体不适,霄墨替你去就是了。」
霄墨是郁烬和我的左膀右臂,不能见光,日夜跟随在郁烬身边。
郁烬前朝有事,霄墨也跟着走了。
我揉着眉心,方才的痛感转瞬即逝,现在虽然不痛但是头昏脑涨,似乎是脑袋里多挤进来一个东西似的。
但这么多年,我受的伤多到数不清,这点痛楚不算什么。
我不甚在意,但孟虞宁那边有了新动静。
近些日子,我发现她总能抢先知道摄政王喜好。
譬如刚刚,霄墨带话来,说郁烬今晚想饮桂花酿。
我正在准备,却听下人说,孟虞宁已经带好了三瓶桂花酿站在府外等着郁烬了。
果然,郁烬下朝归来,转头撞见等候多时的孟虞宁。
她将酒递给一旁的人,柔柔弱弱地道:「听闻蝶坊的桂花酿天下闻名,虞宁估摸着摄政王是喜欢的。」
郁烬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酒,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郁烬进来我房里,与我并肩而坐,随口道:「本王有点想念少时我们一起吃的桃酥糕了。」
我微微侧过头,笑道:「好,明日我去买来。」
还未等我们这顿饭吃完,孟虞宁又来了。
她很有分寸的站在门口,将一碟糕点递给下人,隔着门遥遥地道: 「虞宁小时候偷饮桂花酿时,总要要配桃酥糕才好,刚派人去买了来,摄政王和妹妹慢用。」
桂花酿与桃酥糕都是贵族圈里常食的搭配。
临走前,她遥遥地讽刺地看着我,自得的微笑。
没进来邀宠,也没过来同食。
点到为止,颇有贤妻之态。
晚上,郁烬去书房处理政事。
探子却落在我门前,向我禀告孟虞宁端着茶去了书房,向摄政王说:如何才能正眼看一回她。
郁烬冷眸抬起,一字一顿:「本王眼里只看得见有价值的人。」
孟虞宁挺起胸膛,信誓旦旦:「我一定做个有价值的人。」
半月后。
孟虞宁就替军队设计了一种攻城的工具,比楼车还要高,坚不可摧,高得可以碰触云端似的,故起名「云梯」。
有了云梯,我朝兵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周边小国纷纷归附,进献玉帛珍宝上万。
打了三年僵持不下的战役,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拿下。
天下人皆大呼神迹:
「摄政王妃有胆有谋,是从哪里得来的技法呀,真乃我朝之兴啊!」
孟虞宁说这些都是她梦中一位仙人告诉她的。
她就这样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女中诸葛,再世尧舜。
这么大的名头搁在头上,她言笑晏晏,心安理得的接受。
而我知道,她不配。
我把玩着狼毫笔,垂下眸看桌上「云梯」的设计手稿。
想必不久之后,她还会设计出水战用的「钩拒」,日飞三里的「木鸢」,运输粮草的「饷母」……
暗部探子每日都会给我汇报她的一举一动,密信中都是孟虞宁新绘制的器械手稿。
而我拿着她新绘的手稿与我桌上那些陈旧的手稿仔细比对。
竟丝毫不差。
我哼笑一声。
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
这孟虞宁好像与我五感相通一般,我前日画好,次日她便能照葫芦画瓢绘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笑的是。
她总会第一时间宣扬出去,借了我的脑子,占了我的计策。
然后享受全天下的喝彩。
我十指艳红丹寇,将密信撕碎,丢进烛台,看火舌将其烧成灰烬。
刚烧完,人就来了。
孟虞宁抱着怀中的金银玉器,笑得明晃晃:「知道这些是谁赏的吗?」
我撩起眼皮看她。
「是郁烬。叶扶摇,你能做到的,我也能。但我能做到的,你却不能!男人不需要鹰一样女人,而是需要一朵细心爱护的菟丝花。你太强势了,没有男人喜欢的。」
「我建议你好好读一读我撰写的《女则》,尤其是怎么当好一个妾那一章节。」
我执着一把小扇,轻轻摇着,根本不搭理滔滔不绝地孟虞宁。
孟虞宁自说自话,见我没反应,突然俯身凑近我,说:「高高在上的你没想过有今天吧?不如我指点指点你,免得日后郁烬变了心,你摸不到头绪,跑来怨我。」
我坦然点头:「请赐教。」
孟虞宁见我反应平淡,愣了好一会。
片晌,她才略带鄙夷地开口:「郁烬尚未登顶之时,他需要一个同甘共苦的搭档。可如今他权倾天下,你的存在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每每看到你,就好像看到自己曾经那段低谷的过去。他的成功需要另一个女人去欣赏,而那个女人就是我!」
她一席话说得神采奕奕。
房内一片安静。
好大一会儿,我看着她,认真问:「你没有其他事做吗?」
「什么?」
我指尖轻敲一本兵书的扉页,说:「你满脑子里只有郁烬吗?」
孟虞宁诧异反问我:「难道你不是吗?」
我摇头,真挚地道:「我没空想他,我很忙。」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恼了她,孟虞宁脸色唰地气到涨红,恶狠狠地说:「你装什么装!」
我思略一会儿,淡笑:「也许庶女不用操心这些。」
孟虞宁怒不可遏,用力拍了桌面一掌。
我点点头表示了然了,不紧不慢地吃了一颗葡萄,孟虞宁脸色涨红,还想继续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地走了。
我神色自如地倒了一壶酒,抿了一口。
我真的很忙。
朝中局势晦暗不明,更有蛭虫般的乱党潜伏其中,我要暗中协调各党派之间的矛盾,还要日夜监督众人的不臣之心。
剩下的片余时间,更要琢磨如何延续母家世族的荣光,如何在权海里沉浮而屹立不倒。
我随意翻了两页兵书。
这嫡出和庶出的区别,还真是大啊!
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
郁烬拥我入怀,我却恹恹地推开他。
可气势逼人的摄政王再次拥了上来,这一次倒叫我挣脱不开了。
郁烬手指尖挑着我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无端地暧昧翻涌。
「她来过?」
我勾着唇,「来了。抱着小皇帝赏赐的玩意儿在我面前好顿炫耀。」
郁烬将下巴搁在我肩上,「心情不好?不如为夫慰藉一下你。」
我淡声道:「算了吧,会被人听了去。」
「霄墨就在外面守着,谁敢靠近这里半步。」
是啊,我也想不通,孟虞宁怎么会能洞察我脑中所思所想。
刹那间,一丝罪恶的心思油然而生。
我一手扯住郁烬的衣襟,他身子低下来,我仰头与他薄唇相碰,近在咫尺。
我散漫地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说:「既然她吃不到,那本郡主便大发慈悲让她肖想一下。」
郁烬揽住我的腰肢,目光在我脸上扫视,似乎是在探究我话中深意,倏地,他眸中有笑。
「臣遵旨。」
臣,这个字眼在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嘴里算是稀罕玩意儿了。
谁人不知,我们这位摄政王早就丢了臣子之心,皇帝站着他坐着,皇帝走后他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