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林婉欣的婚期定在了国庆假期。
作为伴娘,韩之遥凌晨五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大早开始就鞍前马后地忙着接亲。
下午稍作休息,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开往户外婚礼现场。
尽管已经提前看过场地样片,到达目的地之后,韩之遥还是没有忍住,惊呼起来,忙碌过后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哇!这也太梦幻了”
“怎样?还不错吧?”林婉欣提着裙摆,蓦然回首,仿佛坐拥天下的霸气女王,气场全开。
“这也太梦幻了。”韩之遥深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将满场的花香都吞进肚里。
摄影师娴熟地架设起各种器械,开始招呼众人。
“来来来,接下来开始拍户外写真,伴娘伴郎也摆好 pose 哈。”
韩之遥站到了笑靥如花的新娘身后。
“哎呀,这边的伴郎怎么离得这么远?”摄影师朝着伴郎摆了摆手,“再靠近一点。对,旁边的伴娘,左手搭到伴郎肩上。”
伴郎落落大方地将身体重心右移。
韩之遥犹豫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手臂,僵硬地搭上他的肩头。
“大家再笑得自然一点,身体放轻松。哎对,就是这样。”摄影师大哥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一群俊男美女,很上镜呀。我们抓紧时间,多拍一些哈。”
“茄子——”
下午的户外拍照环节花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到了晚宴的重头戏,韩之遥开始有些倦怠。
直到七点整,宴会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灼热的灯光打在新娘点缀着碎钻的婚纱上,反射出奇妙的光芒。
伴随着庄严的琴声响起,全场叽叽喳喳的喧嚣之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端坐着,齐刷刷地盯住气场全开的女主。
韩之遥也产生了自己成为公主首席女佣的错觉。
红毯的脚感十分柔软。
透过新娘洁白的头纱,她隐约看到另一头新郎矗立的身姿。
鼻头一酸,由衷地为这对新人欢喜雀跃。
韩之遥的思绪不禁飘离,直到目光扫过右前方的贵宾席。
电光火石之间,脑袋瞬间宕机。
虽多年未见,但身形、气质却与记忆中的少年相差无二。
距离过道最近的座位,斜坐着的赫然正是原斐然。
侧面望去,鼻梁高挺但不显锐利,嘴角浮现浅浅的梨涡。
微卷的头发稍稍翘起,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慵懒气息。
虽是正式场合,却没穿西服,商务休闲风的日常装束很是清爽。
鼻梁上一副金属框架的细边眼镜,使得整个人的氛围感沉稳了不少。
旋即清醒过来。
她禁不住又瞄了一眼。
新娘从旁经过,他的目光没有流连,继续望向后面手托裙摆的伴娘。
直直地撞上了她小鹿一般的双眼。他的瞳孔呈现出柔和的淡棕色,眼中波光流转。
没有来得及观察对方的表情,已被她甩在了身后。
天助我也!
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保持着端庄的笑脸从容地穿场而过,跟着新娘一起踏上舞台。
优雅转身,缓缓退到一旁,来到了伴郎身边。
伴郎微微点头,灯光下的笑容仿佛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她感受到透过衬衫传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社交距离以内,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萦绕在四周。
她踩着小高跟,双脚的触感愈加迟钝,仿佛初学走路的美人鱼,费力地挪了一小步。
伴随着渐入尾声的入场序乐,舞台灯光也渐次变暗。
舞台上众人开始调整位置。
韩之遥快速眨了眨眼以适应变化的灯光,走向角落的三角钢琴,落座。
伴郎则从角落里提前打开的琴盒里取出小提琴,快速活动颈肩,起弦、试音。
“哇!”宾客中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轻呼一声。
“啪!”角落的聚光灯倏然亮起。
伴郎侧身,朝着钢琴的位置点了点头。
韩之遥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键上滑动起来,琴槌敲击琴弦,音符流淌起来。
新郎则在灯光的引导下从舞台的另一边朝着他的新娘走来,略带颤抖的声音有些跑调。
新娘站在聚光灯下,举起花束微微掩面,却盖不住眼角闪烁的晶莹泪光。
原斐然坐在离演奏池最近的贵宾席,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台上这个四人演唱小团体。
新郎是父母朋友家的儿子,小时候常来家里玩儿。恰逢父母不在国内,随礼到了就算尽了一份心意,但老俩口非得逼着他亲自道贺以表诚意。
不曾想到,伴娘竟也是多年未见的旧相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完整个婚礼流程的新人在伴郎和伴娘的包围下走出会场,接下来是敬酒环节。
待安顿好换装的新娘,韩之遥重新回到大堂。
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吃饭,好好享受饕餮盛宴了。
“今天辛苦了。”
韩之遥闻声,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嘴里的大龙虾还没来得及咽下。
“咳咳,原、原律师,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
同为主桌,好像并蒂莲花,离得很近。
“那是当然。你也没女大十八变,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一旁的伴郎自来熟地加入对话,“遥遥,是你朋友吗?”
“嗯,中学同学。”韩之遥点点头,朝向原斐然,“我们当年关系还算不错吧?”
“算是吧。”
她放下剥到一半的虾壳,擦了擦手,“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原斐然,原律师。”继而转身朝向伴郎,“这位是苏越,今天的伴郎。”
听到名字,伴郎立马露出热切的笑容。
“我想起来了,你是参加《王牌律师》的那个原律师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你们已经相互聊上了?”新人夫妻端着酒杯杀到,“忘记说了,今天可是有幸请到了原律师莅临现场。”
“才刚刚寒暄了几句而已,没想到也是我的熟人。”
原斐然及时掐住话头,站起身来,举起面前的酒杯。
“恭喜恭喜,新婚快乐!谢谢你爸妈邀请我们一家参加你的婚礼。可惜我爸妈最近不在国内,这次就由我先代我们全家向你表示祝贺啦。”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新郎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容,望着一桌子似是熟络的亲朋好友,招呼道,“既然大家都认识,那边吃边聊哈。我们先敬下一桌,一会儿就折回来。”
觥筹交错之间,言笑晏晏,欢声一片。
***
宾客轮流和新人夫妇留影纪念并送上祝福,恋恋不舍地陆续退场。
韩之遥在宴会厅门口帮忙打点,确认伴手礼人手一份,没有遗漏。
“这是给伯父伯母的伴手礼,请拿好。”
她将两个粉色的手提袋递给了对面的许清朗,低下头凑近 ipad 里的电子花名册。
原斐然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叩了叩“原野、黄兰芝夫妇”一栏。
她赶紧输入勾号,欠身说了声“不好意思。”
送走最后一拨,眼皮打架,恨不得席地而眠。
她拢了拢纱裙外的大衣,从临时搭建的接待前台处折身,站到中央空调暖风口下稍作缓和。
面前传来车窗轻启的声音,她抬头。
正迎上车窗背后伴郎的双眼。
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清亮,棕色的瞳仁闪烁着温柔的光泽。
“要送送你吗?”他将车窗完全降下,定定地看着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没关系,今天有朋友送我。谢谢。”
对方愣了一秒后识趣地点点头,“唔,早点休息。已经后半夜了。”
韩之遥柔声道了一声“路上小心”,随即拎起了一旁的纸袋,朝着大门的左前方走了过去。
伴郎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韩之遥打开了紧跟在后的路虎车副驾驶座位,踩着高跟鞋略微费劲地蹬了上去。
驾驶座上的男子侧过身接应了一把。
“冷不冷?”原斐然望了一眼身边的韩之遥,把暖气调高了一档。
“不冷,就是困。”韩之遥在 GPS 上输入家里的地址,躺靠回座椅上,“今天起得比平时上班还早。”
“我们是超车还是跟在后边?你说前面这车怎么这么慢?”
“没事,他下一个路口就左转了。”她头也不抬。
“嘿,还真是。”
前方的大奔汇入了左转车道,消失在一片霓虹之中。
原斐然提醒道,“人家走了哈。”
“大半夜的谁不回家?”
“他真舍得?”原斐然五分认真五分调侃。
“成年人嘛,很多事情不用说透。”韩之遥把后仰的椅背调回了原位,离原斐然更近一些。
“不是你的菜?”
“专心搞钱才是人生大业。”韩之遥松弛下来,开始信口胡诌,“等我有钱了,小奶狗还不是排着长队等我!”
“还是这么人间清醒呀,”原斐然的毒舌功力不遑承让,“想得倒是挺美。”
“对啊,谈情伤身且烧钱,保不齐人财两空。对了,你现在在天合律所?对开拓副业有兴趣吗?”
“你知道,我不缺钱。”
“可谁会嫌钱多呢?是吧。”
“说吧,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踩了一脚油门,在红灯闪现之前冲过黄线,“吞吞吐吐不是你的风格。”
“你在暗戳戳地损我?”
“我光明正大。损是主观论断,我描述的可都是客观事实。”
“当年确实是我年少无知,有眼无珠。”韩之遥叹了一口气,一副失意落寞的神色,“如果我现在向你抛橄榄枝,你接吗?”
车厢里,呼吸声平稳地此起彼伏。
他伸手打开音响,蓝调旋即化开在空气里。
夜色缱绻,让人卸下白日里的装备,纷纷显出了软肋。
“你敢抛,我自然敢接。不过,”原斐然话锋一转,“生意场上不谈感情。”
“你信不过我的人品?”她继续挽尊。
“遥遥,”原斐然顿了顿,“你不会在干保险推销员的工作吧?”
“人家让你花钱,我是给你推荐赚钱的机会!”她的语气急切起来。
“你不会真的在做传销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打开脚边的手提包,取出一份文件,侧过身伸长手臂,放到后排车座,“我在公司当法务。我们老总特别特别特别欣赏你的才干,想邀请你担任我们的法律顾问。你考虑一下嘛,价格开得还不错哦。”
“喂,这是什么?你等一下。”
“我困了,先眯一会儿。等到了我家,喊我一声。我要盯着你看完内容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