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水钻都是林曼一颗颗手工缝上去的。
还有一名选手,就要到她上场了。
魏舒芳站在预备席,她转头,看见了秦川屿。
他就像从前一样站在护栏外等待处,好像他还是她的教练似的。
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弟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百米,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相顾无言。
秦川屿目光压抑着一丝痛苦。
魏舒芳鼻尖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她习以为常的伸手默默擦掉了鼻尖的血迹。
那抹红色却让秦川屿心中一震。
他急忙想要走过去,可这时,比赛广播却念出了魏舒芳的名字。
秦川屿只能压下心中的急躁和不安,站在护栏边凝视着魏舒芳上场。
魏舒芳滑入冰场,向裁判致意。
音乐剧悲惨世界里的名曲“idreamedadream”响起。
——那时他们的声调温柔,字语动人。
曾有一段爱情是盲目的,那过往的时光——
伴着歌声,魏舒芳在冰上起舞,在空中旋转。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一次的状态无比的好,所有的动作没有失误。
秦川屿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场上的魏舒芳,神色难掩紧张。
这时,他的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是她自己编舞排的,没有你也很好,不是吗?”
秦川屿转头,只见林曼紧攥着栏杆,神色冰冷。
不知是何时来到他旁边。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
他的目光又移回冰场上。
音乐到了后段。
——我梦见过往的时光,那时的我,希望满怀——
魏舒芳向后弯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她展开双臂,拥抱全世界,又有种垂死的美感。
一个完美的贝尔曼动作。
护栏外,林曼却在疑惑的问秦川屿:“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秦川屿心口似被揪紧了一般。
他的手紧紧抓着护栏,一个“爱”字却在舌间顿住。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剃光头吗?”林曼这样问着,取下了帽子。
秦川屿看着林曼光洁的头,心中莫名的不安突然放大。
林曼声音冰冷:“因为魏舒芳在做化疗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把头发剃光了。”
秦川屿一下睁大了眼睛,他猛然攥住林曼的手臂,急切的问:“什么化疗?你说清楚!”
他看着林曼光洁的头,一种巨大的慌乱几乎将他淹没。
虽然和秦川屿说着话,可林曼的眼神一直看着冰场上的魏舒芳。
她看着魏舒芳在冰上跃起,又单足旋转。
画面那么美,可这种美背后却含着那么多痛苦。
她眼中控制不住的涌出泪:“骨髓肿瘤演变的癌症,现在已经癌细胞扩散了,她活不了了。”
秦川屿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曼,难以言表的恐慌突然淹没了他。
他的目光猛然间落在冰场上。
此时,音乐到了最后。
——可我现在身处地狱,与曾经的梦想判若云泥,我的美梦,它被现实扼杀。——
随着音乐里芳汀的死去,魏舒芳最后的动作是闭着眼旋转着倒在冰面上。
全场静默了片刻,然后爆发了猛烈的掌声。
观众们全场起立,纷纷抛出手中的维尼熊。
漫天的维尼熊,是给场上的花滑运动员最高的喜爱和敬意。
魏舒芳想站起来,可全身的力气却突然都离她而去。
后知后觉的疼碾压过她的全身。
冰面的冷侵入她骨髓,胸口紧缩的疼化作一口血从她喉间涌出。
血染冰面。
全场一片哗然!
秦川屿不顾工作人员阻拦,冲进冰场。
秦川屿颤抖着手抱起魏舒芳。
那一瞬,他几乎崩溃。
医生连忙抬着担架上了冰场,秦川屿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将闭上了眼睛的魏舒芳抱在怀里。
他白色的西服胸口已经被魏舒芳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
秦川屿看着医生愣了一下,林曼也冲了过来,她神色焦急的站在一旁。
两人手忙脚乱把魏舒芳抬在担架上,两人跟着医生身后一起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却相顾无言。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可秦川屿却全然没了欣赏的心情。
冰场的广播正在报着魏舒芳的分数,可他却已经管不了了,他的目光落在宛如睡着了一般的魏舒芳身上,眉间紧锁成一个“川”字。
很快,救护车抵达了医院,魏舒芳被推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门外。
林曼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一片。
她仰头看着急救室上亮起的红灯,可她也知道魏舒芳只怕是凶多吉少。
秦川屿在走廊上踱着步,他看着红彤彤的灯光,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紧,手心里都冒着虚汗。
他隔一阵就会抬眸看着上面的灯光,秦川屿垂眸看着手腕的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一颗心坠入了谷底。
恍惚间秦川屿眼底涌现出巨大的自责,眼前回忆着两人相处中的诸多细节。
魏舒芳过生日那天,秦川屿之前劝说魏舒芳退役,但是都被她一次次的拒绝了,为了逼她退役,他没有办法指导着莫新月,可却看见了角落里熟悉的练习裙……
秦川屿想着想着,仰头靠在椅子上,汹涌的泪意涌上眼眶。
他想起那天晚上,魏舒芳还在冰场训练,昏暗的灯光下,她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候的他的眸光自然没有错过魏舒芳眼角滑落的眼泪,那天他因为故意装作不记得魏舒芳的生日模样,而让她如此伤心。
秦川屿回过神仰头看着急救室外迟迟没有灭的红灯,一颗心仿若被利箭穿过。
对面的林曼似有所悟的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几秒,林曼将目光移开。
林曼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只要自己的姐姐魏舒芳回来,她的双手用力握住,给自己力量。
就在这个的时候,手术室的灯霎时灭了。
秦川屿僵硬了几秒,连忙冲了过去问道:“医生,魏舒芳她……”
林曼也站在医生身侧,神色焦急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两人,然后沉声说:“病人能不能脱离危险,就看她挺不挺得过明天了。”
秦川屿望着被推出来的病床,他匆忙上前看着病床上沉沉昏迷的魏舒芳,脚步踉跄了几秒,他堪堪抓着病床的栏杆,才让自己没有摔在地上。
林曼听到医生的话,垂眸看向魏舒芳,眼眶很快红了一片,即使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无法接受。
护士推着魏舒芳的病床朝着重症监护室而去。
重症监护室。
秦川屿坐在病床边,抓着魏舒芳的瘦弱的手。
林曼却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体育新闻。
“魏舒芳的花滑最终打破了女子单人花滑世界记录,摘得世锦赛的金牌,她是女子单人花滑第一个大满贯选手,让我们祝贺她!”
秦川屿看着电视上有关魏舒芳的介绍,脸上浮现一抹惋惜,她才刚刚取得世锦赛的金牌,怎么会……
他回眸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她,神色黯然。
而一旁的林曼也盯着电视,良久她微勾了唇角:“真好,她终于做到了。”
秦川屿望着目光看向电视的林曼,沉声问道:“她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曼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秦川屿的身上,她的眼底氤氲着雾气:“如果你有一丝一毫关心她,也就不会问我她的病情了。”
秦川屿闻言脚步踉跄了几步,直到他手撑在墙上,才避免自己摔倒。
林曼的目光落在电视上魏舒芳花滑选手的介绍,眼尾赤红,她猛然起身说:“陆教练,她18岁就是你的学生了。”
秦川屿神色闪过一抹痛苦,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魏舒芳。
林曼站在病床前,深深凝视着惨白着一张脸的魏舒芳,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姐姐那会多快乐吗?那会她高兴的拉着我的手说,她喜欢了一个人。”
秦川屿摔坐在凳子上,他紧攥着病床边的栏杆。
林曼冷冷的望着他的动作,继续说着:“你知道我姐姐那会的表情吗?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姐那双憧憬的眼睛。”
秦川屿紧紧捂着耳朵,可耳畔却回荡着林曼的那番话,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不曾散去。
这时候电视里响起解说员的声音:“魏舒芳的教练是曾经获得男子单人花滑大满贯的选手。”
无论秦川屿想要忽略那些声音,可它们全都钻入他的耳边,无不提醒着他。
林曼将电视关掉了,她呼出一口浊气,无声的看着病床上的魏舒芳,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医院通知我的时候,她已经……”
林曼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张诊疗单,然后递给了秦川屿。
秦川屿接过来垂眸看着那份报告,直到看着诊疗单的病症,他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魏舒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次诊断书:癌细胞突发性扩散。
秦川屿呼吸一窒,他的心好似被人用力攥紧,疼的他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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