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栀睡得昏天暗地,若不是咕咕作响的五脏庙在造反,恐怕她还会继续蒙头大睡。
“贼老天!”
姜栀睁开眼,透过从黄泥墙壁缝隙中斜射进来的光,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狭窄昏暗的屋子泛着一股刺鼻的潮味。
屋里空荡荡的,唯有墙角堆砌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瓦罐破碗。
而她昨晚闻到的酸臭味,则源自于炕角堆着的一撮破衣服,灰突突的看不出颜色,甚至还有虫子在其中钻来钻去。
姜栀看直了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难道说她重生到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大山坳里?
她抿着嘴,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现在还顾不得那么多,得先填饱肚子,她可不希望刚刚获得新生又要因为饿死而一命呜呼。
姜栀刚站稳,脑袋就一阵晕眩,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扑过来,以瘦瘦小小的身躯抵住了她,这才使她没有摔个狗啃泥。
待站稳,姜栀看向还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身影。
一个孩子,约莫二三岁的年纪,面黄肌瘦,更凸显出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只不过这双大眼在看向她时,蕴满了怯弱和浓浓的惧怕。
姜栀犹豫了一下,脸上挂起一个善意的笑容,道:“小家伙,姐姐好饿,有吃的吗?”
她这话倒也不是胡乱猜测的。
她这具身体虽干瘦皮肤却有弹性,不说胶原蛋白满满,却也比她上辈子三十多岁的身体年轻许多,显然年纪不大,姐姐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称呼。
闻言,孩子眼神有些惊讶,却抿着小嘴没有出声。
姜栀皱了皱眉头,心头暗道,难不成是个哑巴?
她摇了摇头,转身往屋外走去。
她暂时没空探究这孩子和这具身体的关系,肚子实在是饿。
虽然早就知道这户人家条件很差,几乎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当她看到锃亮到几乎能倒影出人影的米缸时,才明白现实远比她想的还要残酷许多。
腹中饿的绞痛,姜栀看向水缸中还算澄澈的水,用葫芦瓢舀起一勺,咕嘟咕嘟下腹。
喝足水,肚子里总算有了些东西,头晕眼花的感觉也缓解了不少。
姜栀叹了口气,开始细细打量起这栋为她遮风避雨,没有让她流落街头的房子。
这一转移注意力,倒是忽视掉了唱着空城计的五脏庙。
但看过后,唯有用苦笑掩盖抽搐的嘴角。
这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面积不大,连着先前她躺着的那个常年不见光的屋子,也仅仅二十平米的样子,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有厨房门口摆放着一张瘸了腿的八仙桌。
厨房内,有一口铁锅,还有两个带着豁口,足有成年人脸盘大的碗以及一个大搪瓷杯。
姜栀在看到搪瓷杯上印着的“张同志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同志检阅大军”“一九八零年制”字样时,整个心都如同破开一个大洞,开始往里面呼呼的灌着冷风。
第2章 小麦秸秆菜团子
姜栀呆愣着,手里死死捏着搪瓷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她竟然重生回到了过去。
八十年代,是一个野蛮生长又生机勃勃的时代,这是一个各个阶层都在变好的年代,农民吃饱了,工人薪资上涨了,读书人高考了,商人也可以经商了。
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掠过种种八十年代的氛围和事迹。
姜栀只觉得好不容易缓解的脑仁又开始隐隐作痛,虽然八十年代比六七十年代要强上不少,但无疑也并不适合她这个已经享受过二十一世纪繁荣生活的人。
她儿时也是经历过八十年代的,但记忆已经不甚清晰了,显然是没什么美好的记忆。
姜栀看着自己这具皮包骨头的身体以及那孩子菜色的面容,心头沉了沉。
这些出现在眼前的情形,无一不预示着如今依旧还十分恶劣的环境。
姜栀原本是想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屋里休息的,但翻腾的肚子让她只能咬紧牙关。水到底不能当饭吃,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土坯房。
还没等她走出房门,就被那瘦瘦小小的孩子给拦了下来。
“你先让开,我出去找点吃的回来,你应该也饿了吧?”
姜栀伸手想将这孩子给撸到一边去,却没想到这孩子个子小小的,力气却是不小,站在门口竟然还真挡住了她的去路。
“妈...你...你不能出去。”
那孩子眼神有些执拗,他看着姜栀,紧紧抿着的小嘴终于出了声。
话落,周围一片寂静,姜栀和孩子大眼瞪着小眼。
“你,你刚刚叫我啥?”
姜栀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前阵阵发黑,不知是因为饿的还是震惊的,她着实没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瞧着年纪不大,竟然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而她呢?
却是可悲可叹。
这么多年来除了忙碌自己的事业,闲暇时便只对冒险和美食感兴趣,因而枉顾了自身,加上是孤儿,没有长辈催促她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以致于到死都是孤家寡人。
如今竟是直接跳过恋爱结婚的步骤,蹦出个儿子!
须臾,姜栀脑袋一沉,眼睛一闭,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妈!”
在昏过去之前,姜栀还隐隐听到孩子焦急忧虑含着些哭腔的呼喊。
……
“杀千刀的小野种!菜团子也是你这种人能吃的?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的货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走!跟我去大队!你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必须要接受教育!”
睡梦中,姜栀觉得自己躺在一堆暖烘烘的棉花里,桌上摆放着大鱼大肉山珍海味。
但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叫她硬生生跌回到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