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菜名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萧玉鸣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怎么爱吃这个?
葱油焖鸡是我家乡南屏村的特色菜,容彦以前最爱吃这个,只是家里的鸡多半是留着下蛋或者带到集市上卖的,平时舍不得吃,最多逢年过节会吃一顿。
容彦进京赶考前,我破例为他杀了一只鸡。
我舍不得多吃,一味地啃馒头。
他如往常一样,把我最喜欢的鸡翅夹到我的盘子里:「娘子,此去若我能高中,必不负你。」
「一定能的。」
「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娘子再也不用这么操劳了,我做官,俸禄就全交给娘子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握着我的手。
甜蜜的话言犹在耳,而今想起更觉得讽刺。
明明只剩下恨,想到这些,我还是心痛难当,险些落下泪来。
为了隐藏情绪,我借机钻到萧玉鸣的怀里,假装撒娇。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安慰我。
萧玉鸣走后,我便一头扎进了厨房,为了掩盖本来就会做饭的事实,我特意炖糊了几只鸡,险些炸了厨房,弄得声势浩大。
以此表达我对首辅大人有多么上心。
经过很多次「失败」后,终于成功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端到了萧玉鸣的桌子上。
萧玉鸣看着盘里的葱油焖鸡,痴了一般,久久没有动筷子。
再抬眸时,那双眸子里写满了情愫,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温柔,怜悯,还是愧疚?
说不清道不明。
我定是看错了。
我急忙道:「可是妾身做的菜不符合大人的口味?」
「没有。」他的唇角颤了颤,「你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蒙了。
首辅大人,您分明一筷子没动啊!
他拉着我坐下,让人又添了筷子:「以后吃饭,我们一起吃。」
「好吗,夫人?」见我不敢应,他又问了一遍。
他喊我「夫人」。
唯有正妻才有资格被这样称呼。
我只是他无数姬妾的一个,而且出身青楼,他这么喊是在要我的命。
我吓得又要跪下,被他及时拉住,亲手将我按在跟他平起平坐的椅子上。
「夫人不必拘束,更不必怕我。」
他把鸡翅夹到我的盘子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以前做惯了似的:「我说你是我夫人,你就是我夫人。」
然后他才夹起一块肉放到自己嘴里,回味无穷地咀嚼着,赞叹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一顿饭吃得我心里七上八下,五味杂陈。
「好。」
他答应得痛快,我心中喜悦:「大人多吃些。」
萧玉鸣待我,实在是好得过分了。
他每日上朝起得早,自己悄摸地就穿衣裳走了,我连声响都没听见。
我不用像其他姬妾们一样,早起伺候他洗漱穿衣。
不过我来府上以后,萧玉鸣再也没去过别的院子。
他好像改变了很多,不像传言中那么吓人。
今天天气晴好,我亲手做了糕点,给萧玉鸣送去。
有个穿着官袍的中年人也在那里,他凑在萧玉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我远远便瞧着,萧玉鸣的脸色接着就变了。
萧玉鸣朝我道:「本官与周大人谈论正事,美人先回去歇息。」
我只得乖乖放下糕点,听话得走了。
然后躲在墙后面偷看。
只见萧玉鸣一把抽出宝剑,将那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捅了。
我吓得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那中年人尚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已经倒在血泊里。
萧玉鸣像疯了一样,一剑一剑地刺在他身上,把他捅得血肉模糊。
我不敢再看,踉踉跄跄地回到芙蕖阁时,双腿一软便瘫在地上。
萧玉鸣还是萧玉鸣,无论他表面对我多么温柔,他依然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当朝首辅。
我吓得一整夜睡不着觉。
幸好,萧玉鸣这一夜没有来。
后来几天,他不知在忙什么,我也没敢去找他,听说杀了几个人。
每晚临睡前,我都假装睡着了,他会坐在我床边看我一会儿,然后离开。
这日我醒来时,正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萧玉鸣双臂环着我,轻轻吻上我的额间。
「大人没上朝吗?」
「今日休沐,我陪你。」
他陪我睡懒觉,陪我吃早餐,陪我一起把院子里的花浇了遍水,又要陪我去东市大街逛逛。
街市没走到头,我的发髻上已经插满他亲手戴上的珠翠。
说实话,首饰戴多了就显得俗气。
但他却显得心情很好,一路牵着我的对手,还优哉游哉地打起口哨。
我以前戴过的最贵的便是一根银簪子,那时好生羡慕有钱人家的女娘,可以每天戴不重样的漂亮首饰。
容彦也说过,等他功成名就,定不让我再艳羡旁人。
「夫人戴这对好看。」
萧玉鸣把一对金镶玉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瞧上去很开心,像满足了心愿似的。
「夫人还想要什么,随便买。」
我惨淡地笑了笑,如今倒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了。
回府路上,我说不想做马车,想到处走走,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容府门前。
远远的,便能感受到那符对我的震慑力,让我无法靠得更近。
我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一脸天真地问:「那贴的是什么呀?」
「辟邪符。」
「堂堂探花郎,读过圣人书,怎么还信邪魔歪道之说?」我捂嘴轻笑。
「夫人说得有理。」他凝眸看向与我相同的方向,「等见了这位探花郎,本官定批评他。」
只有把那符咒揭了,我才有办法靠近容府。
我挽住萧玉鸣的胳膊,与他巧笑嫣然。
萧玉鸣还买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让人搬到了我的寝室。
「芙蕖阁里的铜镜足够妾身梳妆,大人买这个做什么?」
他俯身轻咬我的耳垂:「晚上你就知道了。」
后来一段时间,我见了那个铜镜便觉得面红耳赤,偏偏萧玉鸣玩上了瘾,不准我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