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消了一些:「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先起身。」
「是。」
「你说说,你到底为何宁肯出家也不愿嫁给太子?」
「臣女刚与霍将军和离不久,立马与太子成婚恐惹世人非议,其为一。臣女对太子并无男女之情,此为二。」
「笑话。朕下的旨,谁敢非议?你不喜欢太子,莫不是也喜欢十三?」
「没有。」
皇帝满意地点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你和十三断无可能。」
我颔首:「臣女明白。」
「朕给你两个选择。」
我欣喜的扬了唇,有选择总比一条死路强。
「邻国欲与我国联姻,公主莫雅一心属意十三。第一个选择就是,你去劝说十三,让他娶莫雅。第二,你老老实实回家待嫁,三个月后与太子成婚。」
我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让李蔟娶一个不爱的人吗?我做不到。
皇帝是故意的。
我刚要继续说话,外头公公突然叫嚷了起来:「陛下,十三殿下晕过去了!」
我跟着皇帝赶到李蔟殿内时,御医已经诊完脉准备退下。
御医说他只是疲劳过度加之两日没有进食才会造成突然的晕厥,他抓几服药熬了喝下,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闻言我们皆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时的皇帝早已不是君主的架势,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李蔟,眼里都是作为父亲的柔情。
姨母忽然跪下道:「陛下,臣妾此生从未求过您何事。但现在苑儿与太子的婚事,臣妾求陛下收回成命。他们二人并无男女之情,何故非得强求。」
皇帝一甩衣袖:「你这又是做什么!」
而后终归是不忍心,上前将姨母扶起到一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怅然道:「朕跟你说过,此事朕自有自己的考量。」
「陛下是怕蔟儿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吗?」
平日里姨母总是温温顺顺,从不妄议朝堂之事,眼下直言不讳地提起,怕也是被逼急了。
「你当真不明白朕的用意吗?」
我此刻已明白,皇帝是下了决心要将我嫁给太子的,那就不能再就此事增长他们二人之间的嫌隙了。
所以我主动解围道:「姨母,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嫁给太子。」
姨母看着我,一脸不解。
皇帝却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
待皇帝走后,我才与姨母坦言:「陛下这么做,其实是想保十三殿下。」
在此之前我也和太子一样,以为皇帝最疼爱十三,将来很有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他。
现下看来,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先为君后为父。
太子虽是皇后养子,皇后更是虚有其名,背后母族势力单薄,几乎给不了任何帮助。
相比之下李蔟的背景实在太强大,强大到一旦想要篡位,太子根本不是对手。
但皇位就太子和十三而言,太子是最适合的,他不仅身上战功赫赫民心所向,还有勇有谋杀伐决断,十三则太过善良,优柔之人难担大任。
「太子注定是要坐上皇位的,正因如此,陛下才会想要让我嫁给他。陛下清楚太子的性子,他怕太子一旦上位,就会先危及十三殿下性命。但是有我在就不同了,一来我也是宣临后人,又是相府嫡女,二来殿下在乎我,不会起谋反之心。
「只有彻底打消太子的顾虑,到那时,他才会放过蔟儿。」
姨母一时哑然,良久才开口道:「苑儿,委屈你了。」
我笑着摇摇头:「国事面前,儿女情长何值一提?」
与霍深和离时,我确实是想往后余生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但我忘记了娘家既是我的铠甲亦是我的软肋,我不可能真的做到什么都不顾,自己一个人逍遥。
我守了李蔟一个下午,太色渐暗时他才悠悠转醒。
见我守在榻前,一阵欣喜。
「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他看着我摇摇头:「你一直在这里吗?」
「嗯。既然你醒了,那我也该出宫了。」
我刚起身准备离开,就被他焦急地抓住了手:「苑儿,别走。」
我把手从他掌心抽出,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是自愿嫁与太子的,所以就算你去求陛下也无用。」
「你根本不爱皇兄,为何要这样?」
「我爱不爱太子并不重要,我要的,是后位。更何况,我也不爱你,就算没有太子,我们也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欲与他多说,只希望我这番决绝的话可以让他赶紧放下对我的情。
回程路上我头痛欲裂,靠在近月肩上闭目养神。
出宫后不久,马车却骤然停下。
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有个女子拦住了马车,说要见您。」
近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是沈依。小姐您先休息,我去给她赶走。」
我叫住她:「你别去,让护卫去。」
然而护卫将她提起来扔到路边,她仍不死心地大声叫嚷着:「江苑儿,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让我接近将军的吗?」
难道,不是太子吗?
9
我让车夫停下,下了马车走到沈依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江苑儿,你很得意吧?我的淮真死了,他死了……被你害死的!」她突然的发狂让大家始料未及。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我刺来。
旁边一个黑色身影冲出来将我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我摸到了李蔟后腰溢出来的黏腻的血,顿时感觉双腿乏力,随时都能晕倒。
但我还是强撑着抱紧了他,并朝旁边的近月和护卫喊:「去叫御医,快!」
我又看向已经疯疯癫癫的沈依:「把她带回相府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李蔟从我身上滑下去坐到地上,我抱着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殿下,你不要睡着,一定要挺住,你不能有事知道吗?」
李蔟笑着用尽力气抬手抚上我的脸,气若游丝:「如果没有你,死亡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所以苑儿,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最后是怎么回府的,母亲泪眼婆娑地抱着我安慰:「没事的,御医说并未伤及要害,蔟儿不会有事的。」
「嗯,一定不会有事的。」是说给我娘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强打起精神来到关押沈依的柴房。
我必须在皇帝叫人把她押走之前,从她嘴里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沈依此刻坐在地上防备地将自己抱着缩成一团,眼里再没有往日咄咄逼人的亮光,眼底是一片灰暗。
近月去打听了回来说,霍淮真因反复高热最后不治而亡,他一咽气,霍深就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了将军府。
这才导致沈依彻底发了狂。
近月愤愤道:「活该,都是报应!自己做的恶,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居然还要怪到你的头上,还是那么不要脸。」
我靠近沈依:「你之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