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锣鼓响,狩猎开始了,我的璃城在场上与动物们一起四处逃窜。
可仍旧有不计其数的公子哥为了讨太子欢心,将冷箭对准了璃城。
我目次欲裂,再也看不下去,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挡住了锋利的箭。
衣裳破碎,渗出血花,我疼的紧蹙眉头,却将璃城死死护住。
数不胜数的箭如雨般射了过来,我忍着疼躲闪,却避不可避的中了几箭。
那些枉顾人命的公子哥们并未因我一个女子上来而停手,反倒愈发兴奋起来。
我眼前逐渐昏暗,耳畔间是璃城撕心裂肺的哭喊。
「停手吧。」
男子清冷凌厉的声音,是我最后听到的。
再次醒来时,眉目冷峻的顾寒舟站在我的床榻前。
我抬了抬手,疼意如蚂蚁噬心般阵阵传来,见着顾寒舟,心下恨意燎原。
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冬梅和陆言若,皆因眼前这人而凄惨至极。
「野种,我当年就该放任你被打死。」我嗓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昔日初见顾寒舟时,他被欺软怕硬的太监们围着打,奄奄一息。
唯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明亮灿烂,看起来便让人于心不忍。
我为他驱赶走了太监们,他却恩将仇报。
如今想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就该不管不顾,径直走过。
顾寒舟愕然了一瞬,眼梢爬上红,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怀疑我是不是发烧了,才对他说出如此重的话。
可我定定的凝望着他,继续骂着:「你就是个心思狠辣的野种。」
顾寒舟的母妃身份低微,与人通奸被发现后,千刀万剐而亡。
先皇大怒,却终究心软,只是将年仅六岁的顾寒舟扔到冷宫不闻不问。
宫中连条狗都能欺负到顾寒舟头上,我是相府嫡女,机灵讨喜,深受先皇喜爱,在宫中能走动自如。
我偶然一次发现了被人欺负的顾寒舟,挺身而出,便跌入了无穷深渊,难以逃脱。
顾寒舟如墨的瞳孔里藏着风雨欲来,他气极反笑:「朕是九五之尊,野种这个称呼,留给你那即将死亡的儿子吧!」
我理智回笼,苦涩一笑:「璃城若是没了,我也不活了,你不舍得我死对不对?顾寒舟。」
十年相伴,彼此熟悉,若是顾寒舟恨透了我,不会救我。
顾寒舟如同被戳中心事的小丑般落荒而逃,独留我疯狂大笑。
他在不舍得什么呢?他不舍得人生仅有的温暖!
他自幼被骂着野种长大,只我一人眼瞎心盲去帮他。
他怎么会舍得我死呢?我对他那么好,哪怕养条狗都会有不舍之情。
月挂梢头,夜幕降临,储秀宫内春宵帐暖,颠鸾倒凤。
双颊酡红的顾寒舟突然俯身在乔明珠耳畔呢喃:「你怎么能骂我是野种呢?你怎么也跟别人一起骂我?」
话语到最后甚至添了些许委屈,乔明珠脸色一僵,低声道:「皇上,您看清楚,臣妾是谁。」
储秀宫发生的一切,皆传不到乾清宫偏房里。
而我只是在忧心着璃城的处境,太子欲取璃城性命,狩猎场上未成,难免想出其他拙劣的法子。
年仅五岁的孩童,坏的纯粹,坏的极致,我一刻也放心不下。
翌日清晨,乾清宫偏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锦衣华服,头戴金钗的乔明珠站在我面前。
她眉眼间泛着怒意,嗓音狠厉:「你怎么不去死!陪你的短命鬼夫君殉国啊!」
我紧蹙眉头,轻声辩驳:「陆言若才不是短命鬼,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乔明珠冷笑连连:「呵,不仅陆言若是短命鬼,你们的儿子璃城,本宫也要扒皮抽筋,血肉喂狗。」
说到此处时,她弯了弯唇:「到时头颅割下来,给你煲汤喝。」
我没来由的犯恶心,眼前女子朱唇皓齿的明朗面容下藏着一颗肮脏龌龊的心。
乔明珠忽然重重往后一躺,倒在了地上,暄红的血液从她的裙摆处流出,渗人可怖。
她唇角微弯,无声开口:「你完了。」
果然,下一瞬明黄色帝服的顾寒舟便匆匆赶来,随着乔明珠而来的宫女们纷纷大声指责着我,言语着我推了乔明珠,求顾寒舟处罚。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子内传开,我瘫倒在地上,捂住被扇红的脸,耳朵间嗡嗡响,宫人们的责骂声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始作俑者正抱着乔明珠往外走,还不忘狠厉道:「明珠若是出了什么事,朕将你千刀万剐。」
我独留在原地,宫人们的嘴一直动着,我耳畔间的声音却愈发小。
终于,声音彻底没了,我近乎癫狂的站起来,随手拿起茶盏砸在地上。
茶盏碎了一地,宫人们纷纷后知后觉的上前擒拿我。
我愣怔着望向茶盏碎片,痴痴笑着,我听不见了。
我泪水蓄满眼眶,暗暗嘲讽着自己傻,那段噩梦般的记忆骤然席卷而来。
幼时的顾寒舟因意气行事打了太子,被压入大牢,准备问斩。
我不忍见他丧命,跪在结了冰的白玉石路上,替他求情。
太子的生母皇后家族强悍,与相府能一争高低,且互不对付。
她便刻意刁难,让宫人掌掴我五十下,方能松口放过顾寒舟。
我硬生生挨了五十下,当时耳朵流出止不住的血液,我从此落下来病根,耳朵不能受疼。
后来顾寒舟被放了出来,他扑在我怀里,泪流满面。
他说,世人皆将他看作蝼蚁,独我不同,他说他长大了一定会护着我,让我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满门抄斩,送去敌国后又摧毁掉我的生活,让我失聪......原来,这便是他所谓的幸福?
乔明珠流产了,我被压入天牢,狱卒应是收了贿赂,对我擅自用刑。
浸满盐水的鞭子被狱卒们挥起来,抽打到我单薄的躯体上,留下道道红痕。
我疼得紧咬下唇,汗水不断滴落,快要撑不住时,牢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