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王府凉亭。
白雪铺成一片寂寥。
魏佳言一身素袄悬笔作画,雪白宣纸上梅树嶙峋。
忽然她喉头一甜,几滴压抑不住的鲜红便从指缝落于纸上,将白梅染成了红梅。
“王妃!”银杏银杏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奴婢这就去请神医过来!”
“不必了,我无碍。”
魏佳言拭去血渍,再次朝那条秦铭忠回府必经之路上看了一眼。
他还是没回来。
银杏面带担忧:“王妃,王爷今夜怕是不会来了,您还是赶紧将药喝了吧。”
魏佳言的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浓如楚汁的药气味难闻。
喝了又能撑多久呢?
自她替秦铭忠挡过毒箭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大概已毒入五脏,无药可医了吧。
秦铭忠在外面养着别的女子,她知道。
七年了,他于她大概只剩下王爷对王妃的尊敬。
可现在,他连每月一天都不来看她了……
魏佳言没去管那汤药,而是打开了桌上的红唐锦盒,里头静静躺着一只唐雕,雕刻的正是魏佳言自己。
她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如果她真的去了……只希望能给秦铭忠留个念想,让他切勿忘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曾经,秦铭忠也是爱她的。
他欢喜地将她用八抬大轿迎进门,将所有的喜爱都给了她。总说着要将她宠着爱着,让她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不论曾经有过怎样的美好,现在也都成了过眼云烟,逐渐地淡了。
魏佳言将那碗凉透的药灌了下去,紧握着自己的小唐雕在凉亭中呆坐着,无人知她心中所想。
三更过半,秦铭忠才回府。
看到凉亭中等候的魏佳言,秦铭忠不悦地皱了皱眉。
“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屋?”
他最看不了魏佳言这病怏怏的样子,仿佛一个大喘气就要死了似的。
曾几何时,他也爱着那个鲜活明亮的女子,爱她一颦一笑。
可现在,她却变得暗淡憔悴,无趣至极。
听出男人话里的不耐,魏佳言的眼神骤然暗淡了几分,她轻轻道:“妾身在这里等王爷。”
“行了,先进屋吧。”
他朝她伸出了手。
魏佳言把手放上他的手心,那掌心的温度好似又温暖了她。
秦铭忠抓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靠在一起,但月下的影子却相隔遥远。
到了屋内,魏佳言一眼便看见被银杏放在桌上的红梅图,她心中一急,刚想收起来。
却见秦铭忠不甚在意的转过头。
他好似关心的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魏佳言顿了顿,语气平淡如常:“臣妾已经好了很多了。”
秦铭忠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厌烦。
“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王爷,臣妾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魏佳言一怔,不由唇边绽开一个笑来。
她握着袖中的唐雕小像,带着满心的期许的开口。
“生辰快乐。”
却听秦铭忠说的是:“明日,我要迎娶侧妃。”
第二章 没有了
“迎娶侧妃?”
魏佳言一愣,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虚弱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心口处好像是被人强行撕开了一般,淌着无声的血。
七年的感情,虽然明知秦铭忠对她的爱意渐衰,海誓山盟也抛在脑后,可她仍不愿意戳破这件事。
她总想着,熬过这一年再说……
可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连一年的时间也不肯给她么?
魏佳言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是隐忍的泪水。
秦铭忠却不看她:“她已怀有身孕,总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的在外面。你放心,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冷风,直往她的心里灌。
几刻前那留在掌心的温暖,此刻冷的像冰。
“秦铭忠,你曾许诺过我,要一生一世白首不离……”你可还记得?
秦铭忠看她这模样,不由面色黑沉。
他不止许诺过这些,他还说过王府之内除了魏佳言再无他人,可那不过是年少轻狂,又有谁会当真。
“行了!”秦铭忠眸光一闪,皱着眉冷声,“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你好好准备,迎接新人。”
魏佳言忍不住抓着秦铭忠的衣裳,手中的小像唐雕摔在地上。
“再等一年吧,只要一年……”
她就去了,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情,也不会再乞求他多看自己一眼了。
秦铭忠心中不耐,又是这一套。
他冷冷地甩开魏佳言:“又想着用你自己的病情来说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毒早就解了,还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本王多久!”
男人脸色冷得难看,眼里除了不屑,还有深深的厌恶。
魏佳言愣住原地,她从不知原来秦铭忠一直是这样想自己的。
她不想给他平添烦恼,才瞒着他,却被他误解成自己在靠病情博取同情……
“我……”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有一句,“我不会同意的。”
“随你!”秦铭忠半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说,转身拂袖就走。
魏佳言怔愣了半晌,才弯腰捡起那个小像唐雕,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徒留孤寂。
次日,王府张灯结彩,秦铭忠的生辰宴开始了。
宾客们纷纷落座,帷幕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盛装的美艳女子。
魏佳言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有个客人道。
“那不是天香楼的花魁冯玉儿吗?听说她前些日子赎身了,原来是楚王爷抱得美人归啊。”
魏佳言脸色一白,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所谓要娶的侧妃竟是一个风尘女子。
更想不到他居然丝毫不顾她的意愿,直接把人带进府里。
冯玉儿风姿绰约,盈盈一拜,将茶捧到她面前。
魏佳言面无表情的看着秦铭忠,没有接。
秦铭忠的脸色沉了下来:“王妃还不快点接新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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