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她的林乐辰也跟着看了过去。
“好巧。”刘云笑着打招呼。
刘秀回头,目光正好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
他收回目光,抬眸微扫了眼她身边略显青涩的男孩,“是很巧。”
林乐辰靠在刘云身后,捏了下她的手,她转过头,踮了脚对他悄声道,“未来老板。”
可以坐六个人的长条桌,刘秀那边一共坐了四个男人,两两相对。
刘云在刘秀旁边坐了下来,自来熟的跟大家打招呼,又忙着一通介绍。
刘云拿了菜单低头点菜,林乐辰对着放在一边的新头盔,左右摆拍,然后,又无所事事的到处看。
林乐辰看了看刘秀。
刘秀有常年健身的习惯,身体线条都恰到好处,版型良好的休闲衬衣穿在他身上,显出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来。
他又看向他那三位朋友,年纪都是三十上下,一个戴着金边眼镜,一个微胖,还有一个看着很时尚。
他们三位虽然身材没刘秀好,但衣品都很不错。
看着和校园里青春气的男孩子截然不同。
林乐辰不自觉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洗得软塌塌的大黑 T。
刘云想点阿芙佳朵,冰淇淋配浓郁的美式咖啡,混在一起就成了浓浓的咖啡冰淇淋。
她选这家店,一来,是这里离林永生和程安明吃饭的地方近;二来,她就是想吃这款甜品。
听到服务员说今天已经卖完了,她有些失望。
她不死心,请服务员去后厨再问问,就见一份摆盘精致的阿芙佳朵推到了她的面前。
“刚上,还没动过。”
刘秀将吃冰淇淋的小勺,用餐巾纸裹了,也一起递了过来。
他侧着脸,看着刘云,鼻梁挺直,下颌线的线条清晰硬朗。
刘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就听林乐辰说道,“不用了!谢谢!”
他看了刘秀一眼,眼底有些不悦,长手一拨,不由分说的将那盘冰淇淋又推回到了刘秀跟前。
他伸手握住刘云放在桌子上的手,“你要是吃了冰淇淋,后面几天肚子要痛的。”
林乐辰一双狗狗眼往下勾着看着她,唇角朝下。
刘云一下反应过来,明天是自己的姨妈日。
自从有了林乐辰这个行走的美柚 app,帮她记住姨妈日之后,刘云自己就总是记不太清。
“看来这美意是消受不了了,谢了,边总。”刘云笑道。
刘云眼神里带着光,看着林永生的背影,急迫的说道,“林总,你记不记得,2017 年 7 月 16 日,也就是在这里,我师兄于海洋带着我,来为你脚下的这块土地做评估。他跟我说工业用地一点也不值钱,让我写个报告能跟银行交差就行,只要企业能将买地的钱全部贷出来就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林永生微微侧头。
“我知道这是行业惯例,评估成 12 万一亩,企业就能从银行贷款 8 万一亩出来,政府再补贴 4 万一亩,这地就是白送给企业的。所以,我们评估师的作用,就是按照既定好的价格,出个报告,签字盖章。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搞清楚这块土地到底值多少钱,我们能做到哪一步。”
警笛声从楼底下传来,刘云看了看身后,天台的门还紧紧关着,寂静无声。
林永生并没有转回身来看她,刘云继续往下说道,“这是我的第一单,公司的同事笑话我死脑筋浪费时间,他们半天就能出一份这样的报告赚钱,而我却拿着图纸,坚持走完这一千亩地的基地,再查看完这上万亩地的园区,再花三天时间去搜集资料、撰写报告,”刘云想起往事,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扯起嘴角,“我的老板很生气,连带我入行的师兄也都说,我这是一根筋,不适合这行。”
天色更暗了,有雨点打了下来。
林永生一动不动,任风肆虐的吹着他。
刘云继续说着,“后来,我师兄被老板一个电话叫走,将我丢在那里,他说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傻徒弟。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被所有人生气,被所有人说我傻,我当时哭了。”
刘云看着林永生的背影,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柔了些,“林总,你记得吗,那天你带着一群人来这里考察,他们笑话我站在那里哭鼻子,只有你,递给了我一张纸巾,你说,小姑娘,工作,就如条条蛇都咬人,不要被咬了就哭泣,而要学会反击,打它的七寸。”
“因为这句话,我在这行里,再苦再累的时候,我都坚持了下来,我相信,我总能打到这行的七寸!”刘云眼里带了泪,这句话,这么多年,她一个字都没忘记。
“林总,”风将林永生的衣服鼓了起来,他就像一只将要被吹走的风筝一样,刘云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你还记得,你要我给你一个回复吗?!”
此时,几个消防队员,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最前面的消防员,套着安全绳。
刮着风,可空气,却透着一股沉寂的味道。
林永生终于转过了身来,他看着刘云,笑了,他朝着刘云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他声色暗沉,“金万只有一个月时间了,三十天后,金万就彻底崩塌了。”
他声音透着无限悲愤,“金万要处置别的资产抵债,股东都在反对,金万真的没什么路走了。信通更是要逼着我,把这套设备当破铜烂铁卖掉。”
刘云面色沉了下去。
金万资金链断裂,所剩的回旋时间远比她想象得更为紧迫。
林永生直挺挺的,径直向后倒去。
刘云和那几名消防员几乎是同时猛扑了过去。
她的腹部被护栏硌得生疼,林永生的衣角拂过她的手背,而她的手里只有刮过的风,什么都没抓住。
“林总!”她破掉的声音撕裂了喉咙,口腔里涌入一丝腥甜气。
她顾不得疼,翻过护栏去,大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就往下看去,那几个消防员眼疾手快的将她死死拽住。
林永生躺在楼下刚铺好的,大大的气垫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旁边几个消防员,正在紧张的喊话和忙碌。
她一口气全泄了,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任由消防员将她拖拽回了护栏内。
消防员要将她扶下楼去,刘云摆了摆手,谢过他们,表示自己能下楼去。
她站在天台上,一遍又一遍的环视生产基地,想要弄清林永生到底是有多绝望。
可是,她即使再难过,也并不能感同身受。
雷声传来,一颗又一颗的雨点打了下来。
雨,终于下了起来,天地被雨幕连成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