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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肉身被毁，不入轮回，魂魄一定会被留在冥界。
商隽双手不觉紧了又紧，晃动的心不安地跳着。
这是他唯一能找的地方。
冥界，忘川河畔。
商隽站在忘川前，翊眸紧盯着河中摆渡而来老者。
“这不是商隽仙尊吗，来此有何贵干？”老者将船停泊，抚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苏栀可过河了？”商隽开门见山道。
眼前的摆渡人渡世间所有亡魂，他一定知道苏栀的魂魄在哪儿。
老者笑答：“并无此人。”
商隽面色一沉，眼中带着不悦：“不可能！”
他不认为小小摆渡人敢欺瞒他，但他那语气又不像在说谎。
老者侧过身，看着隐隐泛着绿光的忘川水，慢吞吞道：“仙尊所寻之人已不在六界之内。”
商隽心顿时咯噔一下，顺着老者的目光，他看见忘川河中升起了如同星辰般的萤火。
这些萤火像是忘川上的灯笼，一个个照亮这轮回转世的人。
“自愿放弃轮回，魂魄自然不能入冥界过忘川。”
老者轻飘飘的话飞进商隽耳中却如响雷一般炸开。
放弃轮回。
也就是说苏栀的毒誓应验了。
他……真的错怪了她了吗？
商隽险险站定，可有上千年修为的他却难以压制住心口那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心慌。
老者看了他一眼后叹了口气，执起船桨撑船离开，嘴里还念着：“老夫渡魂不渡心……”
点点荧光不断的从忘川河中飞入漆黑的夜空。
商隽知道，那每一点荧光都是渡过忘川的魂魄，但这成千上万的光芒中，没有一个是苏栀。
突然，一道白光停在商隽身边，一个鹤发松姿手执浮尘的仙人出现在他身边。
“玄凛师叔？”商隽眼眸一闪，错愕地看着闭关了近百年的昆仑仙宗大长老。
玄凛轻笑道：“不想你也会踏足这亡灵之地。”
商隽不语，若非因苏栀一事，他是不会来这儿的。
但摆渡人的话又让他心里升起一丝迷茫。
一个人类的魂魄除了忘川还能去哪儿呢？
玄凛看他紧蹙的眉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侧过身，苍老的声音飘飘渺渺：“苏栀的魂魄不在六界之内，但在昆仑之中。”
玄凛的话让商隽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什么意思？”
若在昆仑中，他为何一点都没感受到。
“她命格非凡人，就算以身祭阵也不会灰飞烟灭，只是魂魄会被封在宗门阵法中。”玄凛缓缓道，一点没有像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的模样。
商隽虽为掌门，却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他捻了捻袖口：“可将她魂魄取出吗？”
“可以。”
商隽闻言，一丝欣喜流过心底。
重塑肉身倒好办，好歹必须要有魂魄才行。
岂料玄凛忽然正色道：“唯一的办法便是破了宗门法阵。”

第十五章破法阵

商隽一怔：“破法阵？”
玄凛白眉蹙起，更添几分威严：“没错，宗门法阵一破，你可以取出苏栀的魂魄，但沧溟便会重返世间。”
商隽下颚一紧，心绪渐渐凌乱。
玄凛看了眼忘川，似是在回忆往事：“千年前沧溟带领魔族屠杀我无数仙界族人，十位长老用万年修为才将他封印，为苏栀破法阵，莫说仙宗的人不答应，恐怕整个仙界都不会同意。”
为一个女子放出魔尊沧溟，这事传出去商隽就算是仙尊都要背负骂名。
商隽不语，却已陷入两难之地。
苏栀绝望的话犹在耳畔，但仙魔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且不说千年前十位长老的牺牲，半月前凌霄才以命将法阵补全，如今又要他来打破，他如何下得了手。
商隽抬眸看向玄凛：“别无他法了吗？”
“杀了沧溟。”玄凛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沧溟一死，宗门法阵即使破了也没关系。”
这便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商隽翊眉一僵，竟不知该说什么。
沧溟虽被封印，但万年修为仍在，他并无十分把握将他斩杀。
直至回到昆仑仙宗，商隽耳畔还回荡着玄凛离开前最后的一句话。
“沧溟不是一般魔族，你若中了他的魔毒，你也会堕入魔道，再难回头。”
一旦入魔，他再难飞升成神，甚至要入魔界与昆仑仙宗为敌。
可要是想救苏栀，只有这两个方法。
正当商隽还在权衡之时，以莫风为首的昆仑仙宗弟子纷纷涌入浮翎殿。
商隽沉着脸：“何事？”
谁知他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个个神情如临大敌。
莫风紧绷着一张脸，带着些许劝诫的语气道：“掌门，就算苏栀没有杀于湛，但她入魔是事实，掌门万不可为了她破了宗门法阵啊！”
“是啊掌门，请三思啊！”
众弟子纷纷应和着，生怕商隽心一软就决定为苏栀打破那宗门法阵。
商隽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眉目之间都透着一股怒气。
这事也就他和玄凛知道，玄凛从冥界离开后去了蓬莱岛，整个昆仑仙宗也就只有他知道破法阵能救苏栀的事了。
“是谁告诉你们本尊要破法阵的？”商隽微眯了眯眼，气势极为摄人。
弟子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答。
莫风又硬着头皮开了口：“掌门，此事关乎仙界安危，望仙尊慎重。”
商隽扫了一眼眼前神情紧张的弟子们，背过身捏了捏眉心：“本尊自有打算，下去。”
听着他语气中有丝不耐，众弟子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他紧蹙着眉，撑额盘坐在殿中榻上。
玄凛说苏栀命格不凡，所以才不会落得灰飞烟灭的结局。
由此一想，商隽不禁又回忆起十年前长老说他命中有一段情缘。
若想成神，必须找到与他有缘之人了续一世红尘，才能无欲无念飞升。
他不信，但却还是下了山。
下山当天，他从恶鬼手中救下了苏栀，并且将连心玉给了他。
他的随意之举，改变了苏栀的一生。
甚至是他亲手将她送上的绝路。
念及此，商隽竟有种心被挖空的剧痛感和空寂感。
他从何时开始会对苏栀有这种感觉了？
难道她便是他这一生的情缘吗……

第十六章新的魔尊

思过崖。
即便是仙宗尊主的商隽，靠近思过崖都觉有种如山沉重的压迫感。
这就是有上万年修为的魔尊沧溟给人的震慑。
商隽看着深不见底的断崖，阴冷的风像是将他还在隐隐作痛的心镀上了一层冰霜。
以苏栀那身中寒毒的身子，在崖底待了三天，她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收紧，指甲也深深陷进掌内，但这点痛却让商隽觉得太微不足道。
他屏息凝神，纵身一跃，直入思过崖崖底。
万丈深崖，商隽手执长剑立于一片黑暗中。
如鹰般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被仙锁束缚住的黑衣男子。
“沧溟，被困千年，你还妄想逃出去吗？”
商隽似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冥顽不灵。
沧溟缓缓抬起头，动了动被锁住脊骨的背，脸上竟无一丝痛苦神色。
他如血的眸子看了眼带着杀意的商隽，阴笑道：“为了苏栀，你要想杀了本座是吗？”
商隽有一瞬间错愕，沧溟竟然知道苏栀？
难不成是苏栀被罚的那三日，沧溟对她做了什么？
沧溟瞥了眼商隽紧了几分的手，嗤道：“六界之内，什么事本座不知道，商隽，为了一个女人，你甘愿入我魔道吗？”
商隽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满身邪气的沧溟：“入何道全凭本尊。”
他眼中杀意骤涨，目光定在沧溟心脏处。
只要杀了沧溟，他便能将苏栀被困在法阵中的魂魄取出来。
沧溟仰头狂妄的大笑出来：“你难道不想知道苏栀是如何入魔的吗？”
商隽身形一怔：“与你有关？”
“她入魔也是因为你。”沧溟眼中满是戏谑，像是在说一件趣事，“让苏栀感受一下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为你闯断魂窟、下血海，受尽罡风折磨后从极寒之崖爬了两个时辰才爬上去，你倒是干脆的赏了她一掌。”
“你们仙族满口大仁大义，个个心系天下，但身为仙宗尊主的你，对苏栀却狠过妖魔呢。”
“本座差点忘了，苏栀应该算是你杀的，就算她不祭阵，你那一掌也足够让她魂飞魄散了。”
“商隽，你无心无情的模样真的像是我们魔道中人。”
“你对苏栀说她活着是为了赎罪，那你如今来杀本座只是为了救她，那你是不是也在赎罪呢？”
沧溟看似为苏栀抱不平却实为讽刺的话字字像是利刃一样，绞的商隽喉间一紧。
过去关于苏栀的一幕幕尽数化作刻骨的痛云鞭笞着他晃动的心。
苏栀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求他杀了她，求他相信她。
还有最后那一句断断续续为证清白的毒誓，无一不在嘲讽他的冷漠。
他对苍生大仁大义，唯独对苏栀无情无义。
沧溟看着商隽如浸了血的眸子，悠悠道：“你就算杀了本尊也救不了她，因为她已经是魔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轻而冷冽地又说了句：“你是仙，你救不了魔。”
伴随着沧溟的笑，商隽已将剑指向他，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一般。
“杀了你，我便可以成为新的魔尊。”
第十七章为情入魔

沧溟嘴角的笑意一僵，身为仙尊的商隽居然能说这种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救苏栀了。
“是吗？本座倒是想看看你入魔是何模样……”
沧溟话音刚落，商隽的剑已穿过冲冲魔障刺入沧溟的胸口。
被注入仙力的剑散出金色的光，沧溟身上的魔气似是被这些光吞噬了一般渐渐散去。
沧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连同魔丹都被逼了出来。
商隽广袖一挥，将魔丹握在掌内，蹙着眉看着喘着粗气的沧溟。
以他万年修为，即便被困，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杀了他。
商隽睨了眼手中红色的魔丹，心里不由的生了一丝疑虑。
沧溟垂着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好一个为情入魔，商隽，你可别后悔……”
随着长剑的抽出，沧溟渐渐化作一阵黑烟伴随着笑声渐渐消散。
整个思过崖的邪气也渐渐消失。
浮翎殿。
商隽站在殿外，微微仰着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眼底的薄薄的期盼慢慢浮了上来。
他还未成魔，因为他还带着些侥幸。
只要破了宗门法阵，取出苏栀的魂魄，他自然有办法为她重塑肉身，何须入魔。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中指闭拢，唤出法阵。
顷刻间，天忽然阴了下来，一个金色大阵再次盘旋在昆仑依誮仙宗的上空。
“商隽！你要干什么？”
赶来的二长老和三长老震惊地看着正在施法的商隽。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加固法阵，更像是在破除。
商隽旁如无人地念完咒语，正要将法阵打破，二长老立刻挡在他面前，怒不可遏：“商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商隽瞳色瞬间冷了下去，摊开了左手：“沧溟已死，本尊要救苏栀。”
看着他手中的血红色的魔丹，二长老先是一愣，眼神里满是怀疑。
纵使商隽是千年难得的仙族奇才，但沧溟却也是有着上万年修为的魔界尊主，商隽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将它杀了呢？
“胡闹！”
还是三长老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宗法大阵道：“宗门法阵不止是为了封印沧溟，它还是保护昆仑最后的屏障，一旦法阵被破，群龙无首的魔族再袭，昆仑必定生灵涂炭！”
“是啊商隽，你可是掌门，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二长老紧张地看着商隽拿着魔丹的手。
商隽有一瞬的愣神，他此刻所做的只是为了将苏栀救回来。
无论是因为他错怪了她而产生的愧疚，还是因为心尖上的情愫。
他只想救苏栀！
——你是仙，你救不了魔——
沧溟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商隽耳畔，让他心海翻滚起一阵火焰。
仙又如何，魔又如何，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让开。”商隽冷冷地看了眼前两位长老，没有退让的意思。
三长老看着他决绝的模样，怒上心头：“商隽，你当真要为了那魔女牺牲我昆仑吗？你这样会入魔道的！”
“就算本尊成魔，也定会护昆仑和仙族无事。”
商隽说完便纵身飞向法阵。
“商隽！”
宗门法阵被破，整个昆仑都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晃动起来。
二长老看着空中盘旋着像是千年前那天的黑气，气息都近乱了：“完了。”

第十八章魂魄不全

宗门法阵消失，商隽却只取得苏栀的二魂六魄
缺一魂一魄，根本无法救她。
见商隽将苏栀的残魂小心收进袖内后，二长老恨恨道:“商隽，你闯大祸了！”
话音刚落，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忙脚乱道:“掌门，长老，仙宗外魔气肆溢，恐怕他们又要来犯了！”
两位长老脸色大变，而商隽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眼底只流过一丝疑虑。
他才破法阵，魔族就来犯，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同样的，玄凛在忘川与他说破法阵可以救苏栀一事，回来后没多久弟子们就来阻挠他。
看来这昆仑仙宗是出了内鬼了。
商隽眼眸忽的一暗。
兰如沁……
一声巨响打断了商隽的思绪，仙宗外的天空黑压压一片，那片黑暗似是要将整个昆仑都要包裹起来。
“不好，是魔族！”三长老惊呵一声，忙命弟子迎战。
商隽看了看远处，魔气虽盛，但不过都是些微不足的小魔。
“不必慌张，本尊自会处理。”商隽沉声道。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飞离浮翎殿。
解决两个小魔以后，商隽便去了蓬莱岛。
玄凛见他一身仙气中带着点污浊之气，双目一怔:“商隽，你杀了沧溟？”
商隽点了点头，但他此刻并不想理会沧溟，他将苏栀的残魂从袖中取出，水蓝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在告诉别人此刻一个魂魄的虚弱。
“为何苏栀的魂魄不全？”
商隽百思不得其解，也难掩眼中的几许低落和慌张。
魂魄不全，就算重塑了肉身，人也活不过来。
玄凛抚了把白须，不答反问:“商隽，你这么做值得吗？为了苏栀，你破宗门法阵，惹六界口舌是非，甚至将入魔道，再无飞升成神之望了。”
商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起来。
正当玄凛以为他生了悔意，却听商隽坚定地吐出一个字“值”。
商隽目光定在眼前苏栀的残魂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玄凛一愣，此刻的商隽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或许正是因为苏栀是他的情缘，冥冥之中他们就已经有了牵绊。
良久，玄凛才道:“苏栀魂魄残缺是因为她曾下血海的缘故，血海噬魂，苏栀只丢一魂一魄已经是万幸了。”
听到这儿，商隽心中又是一紧，苏栀每次置身险境都是为了他。
“可有办法找回？”他问道。
玄凛掐指算了算，而后皱起了眉:“这……”
见他一脸为难，商隽倒有些急了:“师叔？”
玄凛看着他，却道:“苏栀死前受了魔血，那一魂一魄便是魔，只是……”
商隽怔住，怪不得沧溟说自己就算杀了他也救不了苏栀，原来是因为这个。
仙魔如水火，一直是对立面，根本不会相互救赎。
商隽轻蹙起眉，并未有什么如蒙难题的踌躇，他看着手中魔丹，似是自言自语:“成魔便能救她吗？”
玄凛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劝道:“商隽，你可要想好，一旦入魔，再难回头。”
商隽轻轻抽开手:“我意已决。”
早在决定杀了沧溟时，他就已经做好打算了，来找玄凛不过只是为了问苏栀魂魄一事。
成魔如能救她，有何不可。

第十九章寻魂

玄凛看他铁了心要救苏栀，也只能叹气道:“成了魔，你自然能寻到苏栀的一魂一魄。”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定在商隽的脸上，苦笑了一声:“如果师兄知道你走了魔道，不知该多生气。”
曾经天资最高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为一女子甘愿入魔，弃整个昆仑仙宗不顾，想想都让人觉得荒唐又凄凉。
商隽有一瞬间的心颤，但始终没有动摇要救苏栀的念头。
“我放不下她。”
商隽说，语气平静眼神却分外炙热，像是在坦白一件压抑了很久的事，是回答玄凛，也是回答自己。
玄凛愣了半晌，犹如也看开了一般珍重地拍了拍商隽的肩:“六界之中，情字难却，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师叔也不会拦你，但求你日后不要后悔便好。”
说完，他便离开了。
商隽的视线放在魔丹上，那血红的魔丹像是在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引诱着人将它吞下。
魔物就是魔物。
商隽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吞下魔丹，他便也是个魔物了。
深吸了口气，商隽微张开口，将魔丹送入口中。
霎时间，他只觉体内有股像是有熔浆在翻滚，灼热感传遍他的全身。
商隽紧闭着双眼，蹙起的眉头抽动了几下，痛苦地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