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之前他说的话,阮雪从柜中翻出不知放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谁的一件旧袄套在身上。
一路逆风,雪落满头。
到了太学院,阮雪才知道陆周今日休沐。
她只好又去了太傅府。
之前阮雪来过太傅府几次,府门小厮知道她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拦。
阮雪轻车熟路地闯进书房,满身狼狈地望着正在看书的陆周:“先生,你要成婚了?”
陆周皱着眉,目光似寒风将她扫了一遍。
破袄长到脚踝,不知为何短了一截的袖口,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红的发紫……
他的打量让阮雪有些无措,这是她唯一一件能让他满意的衣服了。
阮雪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追问:“先生真的喜欢七姐吗?”
她看着陆周,心情复杂至极。
她既希望他说是,这样她还能在死前看到他迎娶心仪之人。
就像旁人说的,七姐是枝头凤,只有她才配得上陆周。
可又希望他否认,满足她心底里那一点点的奢望,奢望他会喜欢自己……
“臣的私事与公主无关,请公主回宫。”
然而陆周冷冷说完,就叫人将阮雪强带出了府外。
太傅府外。
阮雪呆呆地站在雪中,耳畔还回荡着陆周带刺的话。
她母妃早死,除了哥哥,这世上她在乎的只有他。
可他却说他的私事与她无关。
一夜风雪。
刚入卯时,陆周出府准备上朝。
然就见阮雪娇小的身影还立在门外。
阮雪在府外站了一夜,此刻见他出来,脚都没了知觉。
她想上前,却一下扑倒在了雪地中。
陆周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而后蹙眉将她扶起。
阮雪爬起来,笑了笑:“先生,你还是关心我的。”
陆周冷淡抽回手:“臣子本分。”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阮雪的笑僵在了嘴角,心中才升起的热意又凉了下去。
不知何时起,陆周也渐渐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阮雪心底止不住的抽痛,可是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抬眸,忍不住又问:“先生,你是真心要娶七姐吗?”
陆周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神骤冷:“赐婚,是我亲求。”
阮雪眼眸一怔,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阮雪看着马车远去,声音轻不可闻:“也好,你得偿所愿,也好……”
马车越来越远,她心底的苦闷感却越来越深。
阮雪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如何回的宫,也不知如何走到她母妃的坟前。
雪地中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便是她母妃云嫔的墓。
旁边,是一个新挖的土坑,那是她为自己所准备。
她们这些不受宠之人,在这宫中卑微到连死都没有人管,甚至于埋在冷宫中的荒地里,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合不合规矩。
“咚”的一声,阮雪跪了下来。
“母妃,不久后,女儿便能去陪您了。”阮雪哽咽着说着,朝着坟磕了一个头。
“这些年女儿能活,多亏哥哥护着。他为了我,弃文从武,甘愿成为五皇兄的影子,我啊,真是个累赘……”
阮雪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却引的喉间发痒,又咳了两声。
“母妃,女儿有一心仪之人,那人极好,好到女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他很快就要和七姐成婚了。”
阮雪声音渐渐低哑,透着无尽的落寞:“我总在想,若您还在,若我像七姐那样受父皇宠爱,哥哥是不是可以把酒临风,吟诗作对,我会不会也能成为阿煜的妻子?”
她说着,眼泪簌簌掉落。
可惜她不能,也配不上。
她现在只有哥哥和这条命,而这条命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了。
冬风凛凛,许久,阮雪才起身:“母妃,等他和七姐成婚,哥哥战场归来替自己正名,女儿也能放心的去寻你。”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时……
两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