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被我孤零零地放置在那儿,宣告着我这段感情的彻底终结。
我走到沈清砚身边,他呆呆地抬着头看我。
「沈清砚,你跟我走吧,我不结婚了。」
那天的歌曲,最后的部分这样唱道:
「这世界有那么个人/活在我 飞扬的青春/在泪水里浸湿过的长吻/常让我 想啊想出神。」
我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全部都是他。
沈清砚没有回答我,我并不在意,在病床的一角坐下来。
想伸手把他拉起来,他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的手落空。
沈清砚神色愧疚:
「我不是故意的。」
这间病房里的东西并不多,看得出没有人久住在这里。
我控制着语调,不至于显得那么急切。
「沈清砚,你还要这么缩着吗?」
「你给我站起来。」
他紧抿着唇,动作机械地站起来。
但还是很不自然,给我一种他随时会退回去的感觉。
我凝视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他有些难堪地转了头: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当我们有缘无分,算了好不好?」
「郑舒阳很喜欢你,他会对你好。」
我嗤笑:
「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算了就算了?」
「你坦诚地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吗?」
什么有缘无分,我才不信。
我只知道,如果我想要,我一定会争取到底。
想方设法,尽我所能,去完成目标。
他转过脸,定定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说的,不喜欢你了。」
「很难理解吗?」
我看着他,忽地落下泪来:
「你又骗我。」
「可是沈清砚,这种话真的很伤害我。你就算骗我,你也不能说。」
「我一想到就会哭,我真的很难过。」
我抽咽着,眼泪兜不住了就用手背去擦。
真的很讨厌这种体质,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疯狂地流眼泪。
「别哭了。」
我充耳不闻,哭得更加厉害。
沈清砚呼吸沉重,紧接着,我被人捏住下巴,抬起脸。
他用手抹掉我的泪,几乎是比叹息还要轻的语气:「我没脸来见你。」
「年年,我染上了毒瘾。」
我吞咽了下,心脏乱跳,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说什么?」
手上捏紧了手机,脑子里搅成一团,唯一清晰的念头是报警。
仿若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沈清砚补充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染上的,已经戒掉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所以,是因为这样才和我断了联系的吗?」
我十八岁的时候,沈清砚二十岁。
我二十一岁刚毕业时,他已经工作了两年。
我以为只是两年的光阴而已,却没想,中间其实隔着千山万水。
「那你跟我走吧。」
我十八岁就想和他共度余生,今年我二十八岁,我还是这样想。
爱具有溯及既往的效力,远超十年。
他笑着摇摇头,说:
「今天是我这些年最高兴的一天。但是,不要。」
「你知道你要面对的什么吗?一个毁容、满身疤痕,带出来别人都会议论你的男人。」
我歪着头看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在乎。」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成长了很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公司决断层有了我的一席之地,我也坚持在做慈善,有受到帮助的老人抓着我的手,和我说好人有好报。」
「其实我只想抱抱你。」
我所受的教育让我成为唯物主义者,可是我的爱让我甘愿相信轮回往生。
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上天啊,请多多怜爱我的爱人吧。
可是上天没有怜爱他,怜爱他的,只有我。
8.
我还是说:「跟我走吧。」
就像十八岁那年,我哭着求他帮我,沈清砚和我说:「跟我走吧。」
十九岁的时候,爷爷做心脏手术,家里不让我回家,我六神无主,沈清砚和我说:「请假吧,我带你回去。」
把我送到家后,他又赶回学校。爷爷手术顺利后,我准备返校,他又赶来接我。
异地恋对我来说,也没有多难熬。他总能找到时间来见我。
二十岁生日,我许愿要和眼前这个人长长久久。吹蜡烛的时候,他说:「年年,等你毕业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二十一岁,我做好准备跟要他走,他没来。
所以,还是跟我走吧。
我不爽约。
我不会让人等我这么多年。
沈清砚还是摇头:
「你刚和郑舒阳分手,又和我在一起,会遭受到无数的恶意。」
我轻轻地笑起来,安抚他道:
「我说过了,我不在乎的。」
我认真地回想了下,平时刷视频看到过的恶意评论,猜想道:
「他们会说我什么?说我水性杨花,说我脚踏两条船,骂我贱人还是婊子?」
「这些都伤害不了我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现在真的成长了很多。」
「我不怕。」
我在沈清砚面前,总是保持不了绝对的冷静。
这一刻,我就像一个极力证明自己可以的小朋友,莽撞又焦渴。
「不是这样算的,年年。」
他侧着脸,用相对完好的右半张脸对着我,认真而恳切:
「我在乎。」
我倏地一怔,沈清砚大都只用他右半张脸对着我。
是因为脸上的烧伤吗?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问出了声。
沈清砚唇角紧绷,好一阵心理建设后,他才开口道:
「我怕吓着你。」
「有点恐怖是不是?」
我站起身来,踮着脚看他的脸。
沈清砚下意识就要挡,被我按住了手。
感受到他的不安,我挠了下他的手心,他那点微弱的挣扎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小半张脸全然看不出往日模样,就像是被风干的橘子皮般,吹出了数不清的褶皱,小块小块的皮肤,生成了不均的肤色。
我不敢整只手覆上去,只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
「当时是不是很疼?」
他眼神躲闪,故作镇定地道:「还好。」
我闭了闭眼,绕回原点:「跟我走吗?」
我朝他比出一根手指:「最后一遍。」
今天的最后一遍,我在心里默默添了句。
他还是没答应。
陪他待到不能再待后,我起身告辞。
快要踏出这间病房时,我转过身。
沈清砚眼巴巴地看着我,冷不丁被我撞见,连忙移开视线。
我指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朝他笑道:
「对了,帮我把蛋糕送给郑舒阳,祝他生日快乐。」
「就以你这个好朋友的身份吧。」
沈清砚满脸的错愕,应是没想到,我为何会知道。
我没解释,带上门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我都没提过郑舒阳的名字,沈清砚叫得却很是熟稔。
不会真以为,我这些年的长进是说着玩的吧?
9.
从那以后,只要有空,我就往医院跑。
沈清砚的话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安静地听着。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我还是感觉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总能撞见他站在窗外,满眼渴望的样子。
但看他装得辛苦,我实在不忍心戳穿。
就在我以为,他要松口了的时候。
这家伙又不见了。
站在空荡荡的病房前,我有些挫败。
我可以一直勇往直前,但这并不代表,我一点回应都不需要。
一扇一直敲不开的门,哪怕曾经为我敞开过,也会让我怀疑是不是我让他觉得困扰?
我失力地扶住门框,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只想站在这里,消耗一会时间,再做决定。
「站这儿干嘛?来找我的?」
没等我回答,郑舒阳自顾自地回答道:「想也知道不是。你要找沈清砚,你去他家吧。你有他家的地址。」
他弯下腰,贴近我,如同之前无数次般,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做好了决定,就走到底。」
他直起身,对我露出一个笑:
「就当谢谢你的生日蛋糕,还不算太狠心。」
「等——」脱口而出一个字,但我的脑子太乱了,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
郑舒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洒脱地挥了挥手:
「沈清砚是真的很喜欢你。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怪违心的。」
他往更深处走去,窗户两侧的阳光都很明媚,透亮温暖。
如他一般,坦坦荡荡。
我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好。
郑舒阳也很好,只是不合适,只是时间不凑巧。
他值得更好的。
我终于明白那些分手后还能由衷祝愿对方好的情侣,为什么会真实存在。
因为双方都是还不错的人,所以分开只会有对彼此的祝福,而不是满身怨气。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我没抓住。
但想去见沈清砚的心情超越了一切,我没再多想。
10.
哭着从沈清砚家里离开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我还会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
那时候的我,已经把 C 市从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规划里恶狠狠地划掉。
好像这样,就能从中得到点安慰般。
这一次的心境倒是完全不同,我是抱着必须解开所有疑问的心来的。
开门的还是沈阿姨,她憔悴得不成样子。
时间对她好像格外苛待,我的十年在她身上走了二十年不止。
我正要开口自我介绍,她却好似一眼认出了我:
「你怎么还来?清砚都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放不下吗?」
我一脸好笑地单手撑住门:「阿姨,沈清砚没和你说,我和他见过面了吗?」
「哪有妈妈咒自己儿子死的?」
她脸上的刻薄之色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只呆愣地张了张嘴,喃喃道:
「和你见过了?原来是和你见过了。」
她露出一点惊喜的神色,眸子像是生了辉般发亮:「他也不和我说你要来,真是的。」
「我这什么都没准备,来来来,快进来坐。」
沈阿姨这样子怕是误会了,但我没有解释,默认般跟着她走了进去。
房子装修得很简单,但是陈设摆放都很整洁,餐桌上的花瓶里还装着新鲜的花儿,看得出沈阿姨是个讲究人。
「小姜,你要喝点什么呀?」
我并不意外,沈阿姨会知道我的名字。
就是这个瞬间,我突然想到郑舒阳的话,他怎么会知道我有沈清砚家的地址?
「小姜?」
沈阿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忙道:「白开水就可以了。」
接过沈阿姨递来的水后,我喝了一口便把它搁置在旁边,单刀直入道:「阿姨,之前的事情……」
我适时顿住,沈阿姨忙不迭地接过话头道: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清砚伤成那样,我巴不得把你留下来,好绑定你的下半辈子,让你照顾他。」
「但是清砚说什么都不让,说你还要嫁人,我们不能害了你。我想想也是,这是我儿子,我教出来的,品性好着呢。要是我是你妈妈,绝不可能允许你跳这种火炕。换位思考一下,我们确实不能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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