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青楼前,我是一名杀手。
江湖行走,杀人舔血,过得好不自在。
可突然之间,杀手组织就解散了。
没一点点缓冲和准备。
我们一大帮人,就这样被晾在野地里,要各自去讨生活。
朱翠花是我幼年伙伴,我们一车被人牙子收走,却卖给不同的人。
我杀手混不下去后,流浪到京城,正好遇到她。
在她的朱翠楼里白吃白喝一个月后,友谊的小船翻了。
「你好歹干点啥吧!」她说。
我磨着手里的短刀:「你要杀谁?」
她翻出眼白给我看:「我像跟人有仇的样子吗?」
「嗯!」
我郑重点头。
朱翠楼鱼龙混杂,上到皇子高官,下到卖儿卖女的穷人,个个都跟她有生意往来。
那得罪个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要她恼谁,我都可以帮她免费解决。
但朱翠花非说没仇人,让我干的活儿也不杀人。
洒扫她怕委屈我,接客怕她的客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最后便找了个门口迎宾的活儿。
这才上班第一天,她就挑起我毛病了。
我把短刀往里收收:「习惯了,衣服穿多点就露不出来了。」
她又翻眼白给我看。
这一翻,还看到活儿了。
大活儿!
一个面貌清贵,身穿紫锦宽袖绫罗衫,头戴金丝红玉冠的男人。
腰间挂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大步往朱翠楼走来。
朱翠花顾不上我,颠着小细腿跑过去:「爷,您来啦,快里边请……小凤,明柳,七娘,出来接贵客啦。」
男人大步往里。
他身后跟的侍卫却停在我面前:「你,跟我来。」
我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给钱。」
还没给朱翠花挣到过银子,今天必须争口气,宰这俩冤大头一顿扬扬眉。
侍卫一愣怔,走在前面的「爷」立刻回头。
一锭金黄色的东西,「嗖」地飞过来。
我顺手捞住,跳过门槛跟他到身后。
小凤、明柳、七娘都被挡在门外,「爷」叫我一个人进去。
朱翠花生怕我惹事,趴我耳朵上念:「九皇子,身份尊贵,你小心点,真拿不下别硬戗,喊人,我接应你。」
「放心。」
我拿不下的人,他还在娘胎里。
2
脚刚往门里一跨,身后「呯」的一声就关上了。
侍卫立在外头,不让旁人靠近。
九皇子将钱袋扔桌上,里面鼓鼓囊囊的金银宝珠,骨碌碌滚出来。
给我看得干吞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霜降?」他问我。
我的目光立刻收回:「现在是小暑,离霜降还有些日子?」
他提起钱袋子,「哗啦」倒个底朝天。
最下面,是一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把刀。
这玩意儿我熟,过去我接任务时,都会看到。
霜降是我的杀手代号。
现在令牌和钱一起出现……
明白了!
我快速把桌上的金银往怀里揽:「杀谁?」
九皇子:「……不用杀人!」
我手顿住。
不杀人,这钱我拿着就不合适了。
啧,给朱翠花争口气怎么这么难呢?
正想往外掏,九皇子又开口:「这是给你的,虽然不杀人,但有别的任务。」
「那就好。」
我把金银宝珠收了,转给朱翠花。
我跟九皇子走。
朱翠花很担心我:「二喜,京城人心复杂,尤其是官场……你要是混不下去,就来朱翠楼,我养你。」
我拍她肩:「盼我点好,怎么会混不下去呢,等着以后跟我吃香喝辣吧。」
她还是满眼担心,但我得走了。
九皇子已经上了马车。
马车前后都是藏着刀装扮成家丁的暗卫。
我收了他的钱,自动跟侍卫站在一起。
九皇子却掀起车帘:「上来。」
一定是要在车上交代秘密任务。
我跳上去 ,自动坐在门口处。
九皇子撩起眼皮,嘴角噙着一点莫名其妙的笑:「你很紧张?」
「没有,我在等殿下的任务。」
他「哈」了一声,「还真是十二教出来的人,跟他一样。」
我坐直。
十二是我杀手组织的师父,自从组织解散后,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
但杀手的基本素养是:话少手快。
话多就会死得快。
尽管九皇子拿我师父开头,我也要谨言慎行。
他向我招手:「过来,坐近些。」
我按要求,坐到他指定的位置。
他问:「知道给你什么任务吗?」
我摇头。
「做我的贴身侍卫。」
这事不难,跟杀人一个套路,目标明确,盯住不放。
他接着说:「下个月我要出京,你随我一起。」
我点头。
九皇子把手肘支在座位的扶手上,很近地看我的脸:「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京,又为什么带你一个生人吗?」
「拿了您的钱,为您办事,没啥好问的。」
他皱眉:「这么说,要是有别人给你钱,你也替他们办事?」
「当然。」
九皇子:「……」
他的样子,好像谁抢了他的东西。
真奇怪,我又没抢,话都没抢他的。
好在马车已经停了。
下车入府,我被安排跟九皇子住一个院。
他的院子很大,房屋贼拉多,我被安排在离他最近的那间。
这我懂,侍卫嘛,还是贴身保护的,当然要近些。
从收他钱、接到任务那刻起,我就上岗了。
不过他没让我站在门外,却叫到殿内。
这九皇子,还挺怕死。
府里上下,都是侍卫,用得着在床前守着他吗?
但我话少,一切听雇主的。
门一关,他拿了封信给我:「你师父的。」
我伸手去接,他却捏住不放。
「去年十二让你们解散时,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话。」
我盯着信,没吭声。
他:「如果有人拿着令牌和书信找你,你便是他的人了,对吗?」
我一手捏着信用力,另一只手猛地击向九皇子的腹部。
他往后撤,松开手里的信封。
「我师父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我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路。」
「大爷的,十二骗我。」九皇子笑骂一句。
倒不像生气。
我着急看信,没空理他。
字迹语气确实是我师父,他在信里告诉我一件事。
有关我来历的事。
3
原来我的身契不在杀手组织,也不在孤儿村,而在九皇子他妈的手里。
师父说,我们都是被九皇子他妈买来养大的。
所以子承母业,现在我就是九皇子的人。
最后他慎重补充:「你之前问我的事有眉目了,等你出了京,我便找机会告诉你。」
九皇子抻着脑袋过来看:「你师父写了啥?」
我把信一团,塞进怀里:「我师父说我是最好的杀手,你必须按月付我银子。」
「我不信。」九皇子蔑眼怀疑。
我只能说实话:「你真狗。」
他佯怒:「十二这么说?」
我认真:「我这么说。」
反正信里的内容我是不会给他看的,能得一两银子是一两。
出京的事安排很快,说是下个月,实际我到九皇子府上第三天,便已启程。
一行人乔装打扮,趁着夜色奔了上百里,才在一个小镇上歇下来。
我怀疑有人追杀九皇子,可他的样子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在小镇上住下后,还带我去逛街。
他身边除了我,另跟三个侍卫,我知道的暗哨十几个,不知道的可能更多。
我们在小镇的茶楼里听了两天话本,又街头巷尾走上一遭,我大概明白九皇子要干吗了。
他在找人。
找一个多年前从宫里出来的失踪老人。
这个人应该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来查的第二天,就有人半夜劫杀九皇子。
我听到动静时,杀手已经在九皇子的屋顶。
脚步很轻,猫儿一样。
师父说,这种人轻功很好。
武力应该也很棒,外圈防御已经被他无声无息解决了。
我不敢大意,一边抽出袖筒里的短刀,一边用脚勾床上的人。
九皇子睡成了猪。
我把被子都勾了下来,他人还没醒。
屋顶上的人已经开始拆瓦片。
我侧身,一把揪起床上的人,心却瞬间沉了下去。
太轻,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