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行平静说着离婚,鹿若烟的内心却翻江倒海。
“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合适。”
男人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感情:“你算计嫁给我,无非是想过更好的生活,离婚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结婚五年,我们彼此依旧没有感情,这段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句句,像烧红的刀子划过鹿若烟的心。
她望着眼前眉目冷漠的男人,紧握的手指甲深陷掌心:“如果,我爱你呢?”
微妙的气氛瞬间凝结。
鹿若烟谨慎的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然而只听傅景行漠然一句:“今晚加训,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凝着男人冷漠的背影,鹿若烟瞬间明白,原来她爱不爱他根本不重要,他所要说的,不过是他不想要她。
视线低垂,落在江安安稚嫩的脸上,鹿若烟又是一阵痛心。
傅景行要离婚,可从头到尾都没提孩子一句。
涩意满怀,她控制不住搂过孩子:“安安,不管你阿爸如何,但阿妈这辈子会尽力爱你,保护你……”
之后,一连几天,傅景行都没再回来。
鹿若烟从警卫员那儿才得知他出任务了。
阿嬷从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让老人伤心,鹿若烟接手了面馆。
白天一边忙生意一边照顾阿嬷,晚上回去又要照顾江安安,应付江慧芳的刁难。
不到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腊月将过,又是一天过去。
忙了一天的鹿若烟揉了揉酸痛胳膊,在夜色下正要关店打烊,几辆军用吉普突然停在门口。
傅景行跟着政委和三个老首长下了车。
没等鹿若烟反应,他们已经走到跟前。
触及傅景行疏离的眼神,鹿若烟收起了招呼的心思。
走在前头的白发老首长声若洪钟:“早听大伙儿说这家面馆味道好,还能吃出家的感觉,今儿咱几个老战友就想来尝尝。”
说着,他望向鹿若烟,笑容亲切:“老板还招呼吗?”
听老首长都这么说了,鹿若烟大方点点头:“请进来坐。”
他们进了店落座,傅景行跨到她面前,压低嗓音:“他们身份不同,你注意卫生,别像上回那样捅娄子。”
鹿若烟卷起衣袖,冷脸低语:“上门就是客,我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说完,她转身走进厨房。
傅景行眼底掠过丝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鹿若烟一直胆怯木讷,可此刻的她,眉眼间都是他从没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厨房和店面只隔着几扇玻璃,从外头可以清晰看到里头她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政委身边,目光忍不住朝那抹纤瘦的身影望去。
面在开水里翻涌,刀与砧板碰撞出飞快的‘哒哒’声。
看起来笨重的铁锅和铁勺在鹿若烟手上轻巧的像片薄纸,颠锅平稳的像从业一辈子的老厨子。
面入碗,倒上码子,撒上几片葱花,泼上勺热油。
随着‘滋啦啦’声音,鲜香顿时在整个面馆弥漫。
十五分钟后,鹿若烟将四碗面端了上来。
政委和老首长们吃了一口,眼神瞬亮,又接连吃了几口才夸赞:“好吃,还真有家的味道。”
话落,政委突然问:“老板,你给我们的面咋都不样?”
大家这才发现各自的面有粗有细,有干有汤之分。
鹿若烟笑了笑:“我从首长们口音中分清了南北方人,北方面宽,做口味比较重拌面,南方面用的春小麦粉,比较细软,清汤再加上码子。”
听了这番话,众人忍不住夸赞:“怪不得大家说你面里有家的味道,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还不止吧,上回你面馆出了食物中毒的事被封,但因为味道太好,勾的街坊邻居嘴馋,大家自发联名作证,说这是县里最干净最好的面馆,老板人也特别好!”
鹿若烟挽过脸颊旁的碎发,被夸的脸红:“实在担不起大家那么高的评价,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傅景行看着她温婉的侧脸,眼神微变。
莫名的,此刻的鹿若烟让他难以挪开眼。
鹿若烟又为其他战士准备了面,最后把炸酱面端到傅景行面前。
“江团长,辛苦了。”
知道他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她便生硬地改了称呼。
傅景行皱眉,心头擦过抹微不可察的不悦,又听身后新兵议论。
“老板人善又漂亮,手艺还这么好,谁娶了她真是祖坟冒烟了!”
“不知道她嫁人没,哪天让政委帮我说和说和。”
傅景行‘啪’的放下筷子,一记刀眼甩过去:“食不言寝不语,都忘干净了?”
新兵们瞬间收了声,不敢多说。
二十分钟后,老首长们吃完面上车。
黑透了的天突然飘起了雨。
傅景行把钱塞到鹿若烟手里,沉声道:“天晚了,早点回去。”
鹿若烟捏着钱,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是错觉吗?他刚刚的语气好像透着丝关心……
雨更大了。
她来不及多想,收拾好店面,守着阿嬷吃药睡下后才冒雨跑回大院。
鹿若烟才脱光湿透的衣裤,一道惊雷骤起,闪电的光穿过没关的窗,照在她骤白的脸上。
前世的记忆猛然窜出,她捂着头蜷缩着,眼神惶恐失焦。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雷雨夜,她抱着出车祸的安安,绝望喊着救命,可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安安……安安!”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突然,房门‘咔’的被推开。
傅景行只一眼,就看光了窗边不着寸缕的女人……
======第7章======
傅景行很快就发现不对。
女人脸色苍白,没有焦距的双眼满是惊恐。
他拧眉跨上前,脱了外套盖住那胴体:“你怎么了?”
听见傅景行的声音,鹿若烟愣愣看向她,但却还没有恢复神志。
她整个人都在颤,言语混乱:“我害怕……疼……我疼。”
几个小时前还从容不迫的女人此时紧抱双臂,微红的双眼泛着泪光,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
傅景行心莫名一软,不由将人拥入怀:“哪里疼?”
话落,又是一道雷鸣。
鹿若烟吓得紧紧箍住他,柔软的身体透过单薄的衬衣印在胸膛,傅景行只觉得一股热气往身下涌。
眼眸暗了几许,他把人抱上床,难得耐心哄着:“有我在,别怕。”
闻着那熟悉的皂角香,鹿若烟竟然慢慢阖上眼……
次日。
天刚亮,鹿若烟悠悠转醒,身边空无一人。
摸了摸那被躺过的地方,还有余温。
傅景行刚走不久。
她坐起身,回想起昨晚,脸上顿时羞红一片。
傅景行抱了她一夜,他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正想着,江安安便跑了进来,蹬着腿上床:“我今天不用去幼儿园,要跟阿妈一起去看太奶奶。”
鹿若烟愣了瞬,阿嬷的确很久没见孩子了,也念叨了几次。
她揉了揉江安安的头:“好,安安跟阿妈一起去。”
说话间,她心中燃起了希望。
也许她和傅景行还有可能,如果孩子有个父母和谐的家庭,以后应该会幸福吧?
洗漱后,鹿若烟便带着孩子去了面馆。
阿嬷一见着孩子,就从铁盒里拿出准备好的糖,塞到他手里。
江安安把糖拢在手心,乖巧地亲了她一口,老人乐不可支。
看着这一幕,鹿若烟的心就被填满了一样。
真好,阿嬷在,孩子也平安。
她这辈子所求得,就是他们平平安安……
让江安安在后屋陪着阿嬷,她便去前面忙活了。
正好开张,却见江慧芳突然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二话不说掀翻店里的空桌子:“好你个鹿若烟,主意都打到老首长那儿了,你手段够多的啊!”
尖锐的痛斥惹来外头路过的人频频回顾。
“你又闹什么?”鹿若烟皱眉。
“还装蒜,今早张燕来给我检查,把昨晚的事都告诉我了!”
江慧芳目光阴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讨好老首长,想让他们给你撑腰是不是?还给他们做面,就你做的东西,吃死人还要连累驭城!”
鹿若烟顿觉青筋隐隐作痛:“你说话干净点,我们家的面没有问题。我也没找谁给我撑腰……”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要么把店关了,回江家老老实实洗衣做饭,要么跟驭城离婚,带着你那两个拖油瓶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慧芳踢开脚边的椅子,风似的走了。
鹿若烟表情很是难看,心里更是多了分不安。
但顾及阿嬷和孩子,她又匆匆朝后屋看了一眼,好在没被他们发现。
她松了口气,只当做什么没有发生,摆好座椅继续招待客人。
忙碌也让鹿若烟没有时间去想江慧芳的话。
晚上打了烊后,她才抱着已经睡着的江安安回去。
一进门,便听堂屋传来江慧芳诉苦。
“当初你娶鹿若烟我就坚决反对,都怪爸死要面子非要你给鹿若烟名分,结果她进门没多久就克死了爸妈!””
“现在她天天在家气我,我看她是要把我也克死才甘心!咱江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亏你还是个团长,连婚都离不了。”
鹿若烟停住脚,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江安安。
下一秒,傅景行清冷的嗓音幽幽传出。
“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
======第8章======
傅景行的冷漠如刀,割裂了鹿若烟早上升腾的希望。
低下头,看着怀中孩子香甜的睡颜,她眼眶泛酸。
她没了进堂屋的勇气,抱着孩子从后门进了房间。
入夜,她又做起噩梦。
梦里,她见到一身白衣的阿嬷,牵着浑身是血的安安,冲她招手,告别……
“不……不要!”
坠落的失重感让鹿若烟浑身一抖,猛然睁眼坐起身。
冷汗划过苍白的脸,她喘着气,望向沙发上铺好的被褥。
傅景行没进来过。
忽然,门外传来江安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