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下立见,大家纷纷朝时卿莺投来惊艳的眼神。
而对面的温长锦,到底是名门闺秀,虽然脸色有片刻的苍白,只一瞬便又恢复一往的端庄。
“王妃好琴艺。”
她淡然福了福身子,和众人道谢后,才在顾泓渊身边坐下。
只是,身边的顾泓渊深幽一般的眸子暗芒流转,“你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啊。”
时卿莺心中一痛:“我从未想过和她争。”
如果不是温长锦咄咄逼人,将她过世的母亲拉出来羞辱,她何必在这种场面出风头。
他并没有继续发难,因为在看到温长锦捏着帕子,泪眼朦胧的离席后,他也立刻跟着出了门。
宴会结束,她也一直没有等来顾泓渊的身影。
直到众人都散了,她告别了陛下,在城门外的树林下,她才看到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二人。
初春的风凉得刺骨,他贴心的将自己的披风裹在她的肩头。
“长锦,从你把我从战场上救下来那刻,我便发誓这辈子定不会负你。”
温长锦微微一怔,随后泪眼阑珊:“爹爹定然不许我丞相府屈居于将军府之下,我若是做侧妃,爹爹的脸面往哪里放。”
他语气笃定:“我的正妻,只会有你一个。”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整个人如至冰窟。
在战场上救了他的人,怎么会是温长锦!
她甚至连马都不会骑,又如何冒着大雪,将他从死人堆里带回来。
可笑的是,顾泓渊竟然信了!
第五章 此生不负
她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直接横亘在两人之间,伸手拽住了温长锦的衣领。
“你给我说清楚,救下王爷的,怎么会是你?”
不等她占上风太久,顾泓渊已经伸手将她推开,转而将温长锦护在了自己怀里。
再次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凌厉和厌恶。
“别在这里发疯!”
她戚戚然掀眸,眼里却带了一丝期望。
“顾泓渊,当年在战场上救下你的人,分明是我。”
顾泓渊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时卿莺,厚颜无耻也要有个限度。当年若不是长锦将我救下,你又如何还能成为堂堂摄政王妃?即便她生性柔弱,却也不是你可以欺辱的。”
她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你忘了吗?是我在雪地里翻了几千具尸体找到的你,也是我骑马……”
他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够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自己贪玩,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断了腿,在将军府休养了大半年,试问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拖着伤腿找到我又将我带回来?”
当初她未经陛下允许,女扮男装替父亲与哥哥同上战场,遂编造一个自己腿伤在家中休养的谎言。
可是如今当着温长锦,她断然不能将真相说出来。
否则,这是欺君的大罪!
更何况,此时此刻,顾泓渊一颗心早已全然扑在温长锦身上,纵然事实如此,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次的较量,依旧以时卿莺失败收尾。
回到王府的时卿莺坐在窗前,流了一整夜的泪。
这一生,她只流过三次泪。
一次是得知哥哥的死讯,另外两次竟然都是因为顾泓渊。
在顾泓渊战败的那个雪夜,为了找到他,她的十个手指被划得血肉模糊。可是这些她浑然不在意,她只要找到他,她就什么都不顾了。
从尸体中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
她想,上天是眷顾她的,才会让她在那么多的尸体中找到他。
可如今,上天不再眷顾于她。
是夜,顾泓渊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携着雨雪而来,眸中盛满了喷薄的怒火。
“时卿莺!今日你宴会上强压长锦一头还不够!竟还要和祖母乱嚼舌根,引得祖母把长锦叫来,罚她在雪地跪了两个时辰!”
“你知不知道,长锦身体本就虚弱,这两个时辰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时卿莺亭亭站在他的跟前,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涟漪,“我从未做过你说的这些事情。”
她回去的确和祖母请了安,可,只是请安而已,其他的,她未置一词。
但她已不愿多解释,她知道,有些事,从一开始错了,就全都错了。
顾泓渊怒意却仍然未减,“你可知我此番来是为何?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若再敢惹长锦一分,我必要了你的命!”
时卿莺目光直视着他,“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吗?”
第六章教训
因为温长锦受了委屈,便要了她的命,的确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这样的平静,愈发让顾泓渊火气涌上心头,他此生都没见过倔强如斯的女子,如若她哭着求饶,他兴许还会心软半分,但眼前这个人,明明做错了事情,又如何能理直气壮成这样。
怒气上头,他猛地抽下挂在墙壁上的剑,顷刻间,手起剑落。
空气中满是血的味道。
他竟毁了她一只手!
时卿莺右手微微颤抖,她微微垂眸,眼睁睁看着鲜血一点一滴的滴落在地。
那是一双拿过弓箭的手,持过刀剑的手,上过战场,为国杀敌无数的手。
她的父王曾手把手的教她剑法。她的剑法是那样的漂亮,连她的兄长也比不过她,她曾骑着她的小白马,右手拉着缰绳,驰骋在大漠,是那样的风光明媚。
可如今,这双手,没了。
死在王府中的争风吃醋中。
死在她爱了数十年男人的手中。
她甚至连呼痛都来不及。
“这只手,就算是给你个教训!”顾泓渊冰冷的声音弥漫着血色传来,“若还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快步走出了房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彻底毁了她。
时卿莺像是此刻才感受到痛意,身子瘫软在血地上,禾丽哭着扑向她,“王妃!王妃!”
她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一滴泪缓缓流下,有那么一刻,她还真想就这样死去。
顾泓渊是在三日后来看望她的。
太医来了,诊断过,说她的手彻底废了。
顾泓渊过来时,正看见她面如死灰的躺在床榻上,右手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任由丫鬟哭着喂药。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她,顾泓渊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又迅速的将其压下,他收敛了神色道:“边疆来犯,陛下有令,决定派时老将军领兵前往边疆,明日启程。”
闻言,时卿莺神色才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头顶好似响过阵阵惊雷,将她浑身都震得快要散架。
父亲已经年迈,又家逢变故,身体早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何还能上阵杀敌。
时卿莺不懂顾泓渊为何会告诉她这个消息,心中猛然闪过阵阵不安。
她掀眸看向他:“朝中有更年轻的将军,为何陛下偏偏要派我爹出征?是温家是吗?是温丞相和陛下进言,要派我父亲前往边塞。”
他微微蹙眉:“这一次来犯的敌人是多番骚扰我朝的旧敌,时将军熟悉敌人,是最适合的人选。”
时卿莺闭上眼睛,多么可笑的理由,偏顾泓渊愿意装聋作哑。
在顾泓渊的眼里,保家卫国的将军,和万千将士的性命,竟都抵不过一个温长锦!
第七章 替父从军
“顾泓渊。”
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如同多年前在战场上救下他,怕他醒不过来,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他名字,求着老天让他活过来,只要让他活下来,她愿意将此生全部运气给他一般。
如今,他真的活过来了,可她果真没了半分运气。
这世上的事,真是莫可奈何。
她双眼朦胧,毫无光彩的看向他,“我会想办法和陛下奏请和离,也请你告知温长锦,以后不要再针对将军府。”
谁知顾泓渊听罢,唇角讽刺更深,“时卿莺,你现在装什么舍己为人?当初陛下下旨之时,你为何不拒绝?身为护国大将军的妹妹,你不肯,陛下难道还会强迫你不成?现如今木已成舟,又哪来的回头路可走,你可知,现如今我们和离的唯一方法,便是让我丧妻!”
说罢,顾泓渊摔门离开。
时卿莺躺在床上,心如死灰,慢慢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她收拾好所有包裹,自行前往皇宫面圣。
“陛下,我爹年事已高,无法上阵杀敌,恳请陛下看我时家护卫边疆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允许我替父出征!”
皇上看着跪于堂下的时卿莺,听着这个荒诞无比的要求,不由得皱起了眉,“摄政王妃,我知你出身将门世家,可女子从军,自古以来,都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时卿莺眼眸低垂,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早年间早已替父、替兄从军的事情说出来。
“那便让我开了这先例!”
“我时家世代从军,我父戎马一生,我兄战死沙场,祖父有训,只要有我时家军在的一天,便决不让他国铁蹄踏入我国边境半步,这是我时家军誓死守护的诺言!可如今我父年迈,哪怕提刀上了战场,也是力不从心,我自幼习武,熟读兵法,更是从小便跟随父兄在边疆长大,这一战,没人比我更适合,望求陛下恩准。”
皇上看着如此刚烈如斯的女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你要上阵,可曾问过泓渊的同意?你们新婚燕尔,他又岂会同意。”
时卿莺眸色微变,下一瞬,面色却又恢复平静,眼神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