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擎骁锋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阮夙歌,她那平静的神色让擎骁锋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阮夙歌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阮夙歌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阮夙歌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擎骁锋!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擎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阮夙歌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擎骁锋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擎骁锋,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阮夙歌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擎骁锋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阮夙歌!
擎骁锋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阮夙歌。
四目相对,可阮夙歌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许。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擎骁锋跟在阮夙歌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阮夙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擎骁锋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阮夙歌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擎骁锋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阮夙歌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阮夙歌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擎骁锋。
擎骁锋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阮夙歌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擎骁锋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丁敏,还能有谁?
阮夙歌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擎骁锋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丁敏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阮夙歌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擎骁锋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阮夙歌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擎骁锋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阮夙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丁敏声音不平:“锋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擎骁锋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阮夙歌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擎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
第7章
阮夙歌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擎骁锋骤冷的眼神凝在阮夙歌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擎骁锋,接旨!”
马蹄声踢踏。
阮夙歌策马走到擎骁锋身前,缓缓道:“擎将军,继续出发吧。”
擎骁锋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阮夙歌一眼。
阮夙歌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擎骁锋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阮夙歌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擎骁锋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擎骁锋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阮夙歌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
在此之前,她从未骑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擎骁锋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阮夙歌还未回神,便听擎骁锋冷冷道:“今日不过是第一日行军,公主素来养尊处优,既承受不住,还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宫绝不会拖累将士们。”阮夙歌竭力站稳,语气坚定。
擎骁锋心中莫名烦闷,接着便松了手。
“那便请公主早点歇息。”
营帐中。
阮夙歌坐在桌前,从随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块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却因为经常被人抚摸而泛着光泽。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擎骁锋会守护阮夙歌一生一世。
阮夙歌静静凝视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后,先帝没有再娶,后宫中也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诞下的公主阮夙歌和太子阮明稷。
阮夙歌在先帝的万千宠爱下长大,身为公主,却和太子一样,在御书房上课,甚至有自己伴读。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历朝公主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意外发生了,先帝突然离世。
太子年幼,外敌虎视眈眈,朝野内忧外患。
阮夙歌跪在先帝灵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时,是擎家守住了这个国家。
擎老将军披甲上阵,擎家长子擎扶苍镇守朝廷,连当时年幼的擎骁锋都护在她和太子身边。
阮夙歌还记得擎骁锋当时送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公主,有我在,有擎家在,你别怕。”
那之后的几年,擎扶苍战死,擎老将军战死,擎家军十不存一。
擎家为这个国家,为阮家,已经付出了太多。
阮夙歌无以为报,如今,只能拼死护住这擎家最后的血脉。
正出神,帐外传来侍卫李风的声音:“启禀公主,第一批粮草已经到达营外,请您指示。”
回过神来,阮夙歌收起木牌。
她掀开帐帘,思索片刻道:“随我去请示将军。”
李风是阮夙歌从宫中带来之人,闻言不解开口:“您是公主,又是督军,为何还要去请示驸马?”
阮夙歌眉一皱,郑重看向李风:“你记住,这是在军中,将军的命令才是重要的。”
“……是。”李风张了张嘴,点头应是。
走到主将营帐,阮夙歌让李风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开营帐门帘。
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擎骁锋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阮夙歌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