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忆费力撑开双眼,声音温柔且轻的响在这雨夜里。
“主子,这十年,在您心中施忆究竟是施忆,还是其他人?”
沈庭安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便已经是一种答案,施忆缓缓蹲在地上,像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昔日的冷静和威严都荡然无存,她流着眼泪缩在地上,像是个孩子。
许久后,她才重新直起身子,朝着沈庭安深深的拜了一拜。
“主子,施忆遵命,从今往后,愿主子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话音落下,她朝着沈庭安浅浅的笑了,那笑容如同十年前,他第一次教她写字,写了数十次终于得就一张时,那样的干净明媚。
沈庭安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身子一顿,眸中神色未明。
自从施忆接到要入东宫的命令后,君莫离便开始调制无数治愈伤疤的良药。
施紫雪养在闺阁之中,肌肤自然白皙细嫩,若是被太子发现施忆满身的陈年旧伤,这场戏又如何唱得下去。
要想疤痕彻底消失,唯有换皮。
那是用了无数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的烈药,只为了将施忆身上的伤疤尽数祛除。
别院里浓的发臭的草药,一桶一桶的往外倒,没有人知道,数十个日夜,施忆是如何熬过那蚀骨的疼痛的。
君莫离见她痛苦难忍,忍不住劝她。
“施忆,不如你逃吧,离开王府,从此再也不要回来。”
她仰头苦涩的笑了:“你可知我为主子树了多少敌?离开王府我唯有死路一条。”
午夜梦回,施忆躺在床上,想起她刚进王府,第一次受伤时,是沈庭安亲自为她上的药。
那一次是被利刃划破了侧脸,伤口不大,他却略显紧张,小心翼翼的拿着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深邃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颜,施忆忍不住红了脸,连痛也不曾觉得。
现在想来,他心疼的原只是那张和施紫雪八分相似的脸。
出嫁那日,施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她在下人的搀扶下拜别沈庭安,此时施紫雪已经痊愈,脸上围着面纱站在他的身侧,泪眼朦胧的看着施忆。
“对不起……”
沈庭安牢牢握住她的手,语气缱绻。
“与你无关,这是她的命。”
是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就是她的命。
施忆扭头上轿,她走得决然,终究是没有回头再看沈庭安一眼。
太子别宫,宾客散场后,太子终于姗姗来迟。
冷风夹着酒气迅猛袭来,不等施忆反应,太子已经一把掀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他冷哼一声,阴翳的眉眼满是不屑。
“沈庭安当真舍得你来,为了权势,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让,孤当真佩服。”
原来,连太子都知道,施紫雪在沈庭安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施忆不语,太子兀自倒了一杯酒,冷冷塞到她的嘴边灌她喝下。
酒气入喉,火辣难闻,她不由得厌恶的拧紧了眉。
“你可知道沈庭安身边的暗卫,施忆?”
听到自己名字,她心中一紧。
不等她回话,太子又开口道。
“她是沈庭安手下最得力的暗卫,杀了孤不知多少手下,孤动不了沈庭安,如今你便来替他还债!”
话音落下,他狠狠揪住施忆的领子,一把惯到床上,施忆想抵抗,竟发现自己手脚发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卑鄙!堂堂太子,竟然在酒里下药,可见他防沈庭安防得有多深!
太子冷笑,解开腰带,狠狠朝她身上甩去。
“贱婢,从今往后,我要让沈庭安日日看到你是如何在我手中受辱的。”
施忆眸中骤起冷意,她伸手拽住腰带,眸中竟是鄙夷。
“太子殿下当真不配享有这天下,拿一个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太子脸色骤降,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竟然敢用这样轻佻的眼神看他,那眸中全部怯意,只剩嘲讽。
他拿着鞭子狠狠往施忆身上甩去,那是沾了倒刺的麻绳,只是一鞭子,施忆便皮开肉绽。
偏偏不管他怎么抽打,她都不肯求饶。
施忆的倔强让太子怒火更甚,他伸手大力扯开施忆的衣领,欺身压了下去,只是施忆的动作更是敏捷,转眼便将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了他的肩头。
太子吃痛,一掌将她推翻,恼怒至极随手掏出佩剑,狠狠朝施忆刺了过去。
剑光刺眼,施忆绝望闭上双眼,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太子整个人被踹飞出三丈之远。
冷风四起,将沈庭安的黑衣吹得高高扬起,他将身上斗篷脱下盖到施忆身上,将其拦腰抱起。
“太子殿下,施紫雪乃骁勇将军独女,如今被你如此羞辱,我便替骁勇将军绝了这门亲事。我奉劝太子殿下不要再生事端,否则我将此事告到父皇面前,只怕你太子宝座不保。”
太子躺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眼睛仍阴冷的瞪着施忆。
“沈庭安,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
沈庭安眸中闪过肃杀,随后冷冷勾唇:“那就不是太子殿下该管的事了。”
话音落下,他抱起施忆径直离去。
直到这时,施忆才明白,这是他早就设好的一场局。
沈庭安深知太子脾性,此番求娶施紫雪,定然会对她百般折辱。
太子折辱的不仅仅是施紫雪,更是沈庭安,他断然不会容许。
可即便他早已有所安排,仍然不忍让施紫雪承受这一切,施忆想,若是今天受伤的人是施紫雪,他不知要心疼到何种地步。
将施忆安置好后,沈庭安欲起身离开,看着施忆伤痕累累如同困兽的模样,终是停止脚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