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讲得不错。”都会讲成语了,一定已经过了中文四六级,可惜用词怪怪的。
“还有呢?”
在小艾期盼的目光下,梁乐笑冷静地喝了口温开水,心里盘算着怎么说好。小艾的每次恋情都一定开始得轰轰烈烈,然后一路神速展开,最终又逃不过被人劈腿的定律。她身上一定有吸引人渣的奇妙光环,不然为何命运总是如此相似。
“你就是闻名遐迩的梁乐笑,幸会幸会。”美国人说道,“我是汪洋的朋友,经常听他说起你。”
作为汪博士的小白鼠,她一定经常出现在他的实验记录里。
“笑笑,真是缘分啊!其实那天麦斯是被他朋友叫来拉斯维加斯找你的,可你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找到了我。你一定是我们的天使!”说着,小艾甜蜜地在麦斯胸口用手指画了一颗心,麦斯低头亲吻了她。
忽略掉两人粉红色的气氛,梁乐笑奇怪地问:“汪洋找我干吗?”
“你突然离开波士顿的实验室,汪洋担心你愁绪如麻,碰巧我在附近,就叫我过来助人为乐。”
你的成语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梁乐笑忍了下,再看看小艾,人家一脸崇拜,好像自己男朋友真是融汇中西文化的英才。撇开乱说成语不谈,这人讲话真靠谱吗?在梁乐笑的印象中,汪洋才不会担心她。
“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笑笑,你在波士顿干什么了?为什么会去实验室。”小艾问道。
“就是……”
“等下,不要讲!”梁乐笑突然反应过来情况不妙,几乎要站起来。
“就是Artificial insemination啊。”
小艾和梁乐笑皆瞪大了眼睛:“啥?”
小艾能和美国人谈恋爱,英语肯定不差,梁乐笑在美国混了四年,口语也不错,可哪怕是专业八级,也很难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专有名词。
Artificial insemination,人工授精。
从高中发现自己有卵巢巧克力囊肿开始,梁乐笑的肚子里就像是长了一颗葡萄藤,时不时会冒出几个新的果子。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知道何时生长出来的果子,有时附着在卵巢,有时长在子宫里,有时落在宫颈上。
幸好现在微创手术发达,不然她不知道要被开膛破肚多少次。虽然直到现在为止都是良性,但总有一天她会因为结出的是一颗坏果子而死去,就像她的母亲。
这就是PIT综合征,世界上最罕见的遗传疾病之一。
梁乐笑不敢和老梁说,怕老梁受不了,毕竟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从悲伤中熬过来。
真是讽刺,当别人可以夸耀自己继承了父母的美貌、智商甚至财富之时,梁乐笑继承却的是母亲的肿瘤体质。
像她和母亲这样的病症很少,在母亲过世前就有罕见疾病基金会的人来找过她,当时他们提出的是帮助她的母亲,可惜已经太晚了。梁乐笑是自己找了去的,这笔钱帮她成功地隐瞒了老梁。
因为接受了基金会的资助,梁乐笑的病例很快被哈佛医学院的科学家汪洋发现。他是细胞学与内分泌科学的专家,正在做罕见女性遗传生殖病症的课题。她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病情自然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在美国留学的几年,梁乐笑其实也是受到了汪洋的资助。
经过四年的研究和实验,推演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汪洋突然有一天对她说:
“试试看怀孕。”
试着孕育一个孩子,自然提高体内的激素水平再配合研制的药物。成功的话可以治愈PIT,就算失败了最多也只是把生殖器官拿走,而且在拿走器官前,她还可以得到一个孩子。
听上去很不错的建议……才怪。
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被雷劈到就能在马厩生出个上帝来。梁乐笑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惊恐地看着表情冷淡的汪洋。
“我才不要生小孩!”
“你想死么,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你比你母亲的情况要严重多了,最多再有两年就可以去见上帝了。”或许是第一次有人挑战他的权威,汪洋下颚收紧,看上去相当不耐烦。
“那我也……必须先结婚才行。”
“你是在向我求婚么,蠢货?”汪洋没什么感情的眼珠子里竟泛出了笑意,不过在梁乐笑看来,他绝对是在嘲笑。
刚来的时候,她的确喜欢过汪洋,后来因为认识到两人的差距就放弃了。反正也只有她一头热,恢复普通关系后,梁乐笑发现他们的相处模式竟然和在她以为自己在恋爱时的没什么两样。所以……恋爱什么的根本是错觉吧。
“那,那你说怎么办,我,我很保守的,不会和人乱来。”
“没要你乱来,我也不舍得。”那后半句话,梁乐笑自动翻译成,不舍得弄坏样本。
因为体质影响,梁乐笑是极不易受孕的,自然条件下的受孕率据汪洋估计,低于千分之一。
幸好,美国是一个允许女性获取自己利益而不用与人平分的国家。比如生孩子这件事,完全可以由女性一个人完成,而汪洋的实验室也具有必要的医学执照。
美国的大学毕业后,梁乐笑没有拿到绿卡不得不返回国内,她通过旅游签证继续在汪洋的实验室接受治疗和测试,包括三次均以失败告终的人工授精。因为总是两国之间飞来飞去,她的工作没有定性,存款用得差不多,几乎难以维持签证的条件和旅行的费用。
去拉斯维加斯之前,她在汪洋的实验室里接受了第四次人工授精,有迹象表明,失败的可能性高于80%。她的签证又要过期了,下一次不知道是否还能不能签出来。
梁乐笑有些灰心又不敢坐等着出结果,在小艾的感召下她逃也似地当夜飞去了拉斯维加斯。这是第一次,她与汪洋的不告而别,虽然说她觉得汪洋也不会在乎。
而当她得知自己终于怀孕的时候,不知有多开心。她终于有希望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必时刻担心肚子里的定时炸弹。
麦斯挠挠头,打开手机开始谷歌打算把那个词翻译过来。他虽然能说成语,但解释不了专用词。
“你们这里为什么不能连上Google?”
就在梁乐笑拼命对麦斯挤眉弄眼,叫他住手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连诀。那小子终于出差回来了。
梁乐笑听了电话以后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跳了起来。
“怎么啦,笑笑。”密不可分的两人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双双抬头看她。
“我爸被车撞了!”
老梁这一辈子其实命挺苦的,幼年丧母,中年丧偶,老年虽还未丧子,但总不回家又喜欢四处闲逛的梁乐笑就像一个被风吹远的风筝,只偶尔在微信上问他讨过红包,养老是靠不住了,不啃老就谢天谢地。
他怀疑过人生,仰望过苍天,最后大彻大悟。如果说女儿都是父亲前世的情人,那梁乐笑一定是他前世欠下的情债,这辈子投胎是来清算的。
这不,刚想着去买只活鸡养着,等她周末来吃饭,就被小汽车撞翻在地,连肇事车牌都没看清。
梁乐笑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看到老梁翘着打着石膏的脚坐在轮椅上和人谈笑风生,一口气终于放下。
轮椅被推过来,停在她面前,梁老头大为不满地仰视她:“怎么才来,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幸好有小连,不然你爸我还横在马路上呢。”
推着老梁的连诀赶紧跳出来解释:“笑笑她只是工作忙,梁伯伯,你看她不是一听说就赶来了么。”
梁乐笑双手叉腰说道:“我这可是翘班来看你的,如果只是马路上摔一跤,就别特地叫我来了。”
“你这丫头!”老梁怒急攻心,眼看就要站起来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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