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是城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普通郎中怕惹祸上身,可能还真不会出诊。
正僵持时,我一把将池彦推了出去:「这是神医赛华佗的徒弟,让他来诊治。」
池彦顿时涨红了脸,回头小声跟我说:「小娘子,我还未出师。」
我也小声回他:「他根本没病,都是装的,我不用你以身相许,你就帮我吓唬吓唬他就行。」
神医赛华佗之名闻名遐迩。
众所周知,华佗跟一般大夫不一样,尤其擅长开膛破肚的治疗方法,把人的头颅和肚子切开,待诊治完了,再重新缝合上。
听着就很是惊悚骇人。
果然黑脸壮汉有些坐不住了,高声斥骂:「哪来的小儿,敢冒充赛华佗的徒弟?」
池彦充耳未闻。
他很是听话,说吓就吓,板着脸,摆出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打开随身药箱,一排散着寒光的薄片刀刃映入众人眼前。
围观者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这小郎君真是赛华佗的徒弟,前几日我祖母犯了头疾,请神医诊治,他就跟在神医身边。」
池彦的身份被坐实,黑脸壮汉更加坐立难安。
只见池彦蹲到胖子身边,先是按了他几下肚子,接着从药箱抽了一把薄刃上下比划,还没下手,地上躺着的胖子突然一跃而起:「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什么病都没有,就不劳神医费心了。」
说着给黑脸壮汉使了个眼色,两人灰溜溜地跑了。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三三两两地散开。
池彦绷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圈又红了,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小娘子,我从没骗过人,刚才装得可还行?」
我真是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眼泪,跟个哭包一样,赶紧哄他:「嗯,很厉害,很厉害。」
一场危机,总算被化解。
后娘感激池彦,请他去家中做客,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招待。
池彦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半点没影响他吃,直到他师傅赛华佗找上门时,他还意犹未尽,对我后娘说:「伯娘,你的手艺好好呀,我师傅做的饭太难吃了。」
他师傅站在一旁,一脸尴尬。
本以为神医赛华佗是个老头,没想到居然是个俊朗的青年郎君。
得知我们救了池彦,他很是感激,随手就掏出一锭金子,给后娘做谢礼。
金子闪闪发光,我眼睛都看直了。
后娘却面不改色推拒了:「郎君如若真的要谢,就收我家杳杳为徒吧,当然,我也不会白占郎君便宜,我这有本奇书,可以赠与郎君。」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旧书。
我瞥了一眼,封面上写着《本草纲目》四个大字。
赛华佗半信半疑翻开,越看神色就越激动,他一脸欣喜地问后娘:「此书娘子从何得到的?」
后娘笑了:「我小时候犯错,祖父就会让我罚抄此书,原典籍早就丢失了,如今这本是我默下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赛华佗摇头晃脑,直叹可惜。
就这样,我成了赛华佗的徒弟,池彦成了我的师兄。
后娘不再摆摊,打算开一间糖水铺,可是手里还差些银子。这事让张婶知道了,她一股脑把所有的体己都拿了出来,要跟后娘合伙开店。
小店开了起来,后娘总能做出新奇又好吃的糕点和冰饮,又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又有效的法子,打响店铺的名声,生意越做越红火。
张婶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几乎唯后娘马首是瞻了,早就没了当初的针锋相对。
她把儿子大壮从曹家赎了出来,送进学堂,逼他读书。
后娘又在镇上买了一栋三进的小院子,我们一家都搬去了镇上。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后娘说要给我们做一顿新鲜玩意。
那东西名叫「火锅」,她准备了很多蔬菜,白菜、萝卜、豆腐,还有片好的猪肉、牛肉和羊肉,提前炸好的各种酥肉丸子,满满一大桌的食材。
师傅、池彦,还有张婶和大壮都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学着后娘的样子往铜锅里涮肉涮菜,说说笑笑,吃得热火朝天。
张婶对后娘说:「姝杳,这是个好东西啊,我们可以开个火锅店,保管赚钱。」
自从跟了后娘,张婶也敏锐了许多,总能嗅到各种商机。
后娘笑了,她方才喝了点酒,笑起来简直艳光四射,好看极了。
她转头去问师傅:「谢郎君,你觉得这火锅如何?」
师傅垂着头,有些不敢直视:「甚好。」
池彦这个吃货也连连附和:「我在汴京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张婶受到了鼓舞,立马眉开眼笑。
仿佛火锅店已经开起来了,银子正哗啦啦地流进口袋。
刚用完晚饭,我舅舅一家就突然找上门来了。
他们登堂入室,当着我们的面,就选起了屋子,竟是拖家带口要赖在我家的意思。
大表姐还看上了我住的屋子,拽着我的手,哭着闹着让我搬出去,她要住进去。
后娘一把将她拉开,护住我,问他们到底想干嘛。
舅母趾高气昂道:「我们不打算在乡下种庄稼了,听说你开了家小店,以后那店你就不用管了,自有我们夫妻接管,至于住也先住这里,反正这里屋子多。」
张婶是个憋不住话的,她冷笑连连:「哟,听听,头次听到强盗上门抢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你们怎么不去唱戏啊?戏台子上没你们,我都不看!」
舅母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家的家事,容得下你来插嘴?」
舅舅摆着架子,一屁股坐到主座上:「我妹婿没了,你一个继室,拿着他的家产银子如此挥霍,偌大的家业迟早会被败光,我们怎么也得替我那妹婿管一管!」
我忍不住反驳:「我爹哪里还留了银子,他生病时早就都花光了。」
舅母猛地冲到我面前,双手扶我的肩,捏得我肩膀生疼:「傻孩子啊!你可别被你那蛇蝎心肠的继母骗了!你娘当年可带过来不少嫁妆的,你爹开面铺也赚了不少,这么多银子,全给你爹治病了?你舅舅是你亲舅舅,那女人名义上是你母亲,实则跟你可没一点关系!」
池彦皱着眉头,狠狠推了她一把:「放开杳杳!」
我红了眼眶,哭喊道:「我后娘才不是蛇蝎心肠!你不要欺负我年纪小,该记得的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我娘生病,后来我爹生病,你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爹没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你们所谓这些的亲舅舅和亲舅母人又在哪儿?给过我们一口吃的一口喝的没?」
舅母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马上又狠狠戳了下我额头,气急败坏道:「你真是好赖话都听不懂,认贼作母,迟早会后悔!」
后娘给我擦眼泪:「杳杳别哭,不怕。」
她转头对舅舅说:「你若还要点脸的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就去报官!告你私闯民宅!」
舅舅大发雷霆:「我来我妹婿家,算哪门子的私闯民宅?你就算告到汴京去,我也不怕!」
此时师傅已经带着官府的人过来了,为首的官爷大喝一声:「谁在闹事?」
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舅舅立马吓得不敢吭声。
后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那官爷居然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狠狠「呸」了一口:「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们这脸皮硬是比那城墙还厚,人家落魄的时候没见你们帮扶一把,人家现在发达了,就知道上门占便宜了是吧?还不速速给我滚,再慢点全都给你们关进大牢!」
舅舅一家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地走了。
后娘拿了几两银子去谢,那官爷居然不要,意味深长道:「你家有贵人照看着,出不了事,且安心住着吧。」
后娘瞥了一眼师傅,若有所思。
后娘和师傅都想让我主学妇科,学成后可以更多地帮助女子。
大概是我真的有天赋吧,我不仅妇科学得不错,居然还将师傅那套骇人听闻的「解剖术」也学得不错。
池彦每次看我解剖兔子,都害怕得要命。
但他吃后娘做的麻辣兔头,又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