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说:「她也没多喜欢你,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一面之词。」
「沈辞,只有我最爱你啊。」
沈辞眼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盈盈,我真没想到你能……」
「没想到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自嘲一笑,「沈辞,你后悔了吗?后悔把我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养在身边。」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盈盈,我没有。」
我十二岁之前不叫「沈乐盈」,我没有名字。
二十四年前的大年初一的晚上,大雪纷飞,我出生了。
老人们都说初一的孩子克母亲。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大雪封了山,没法出去看医生,刚把我生下来就咽气了,没见我一眼。
我估计她也不想看见我这个流着肮脏血液的孩子。
她是被拐卖来给我那个酒鬼爹当老婆的,我爹说她性子太烈,一点也不听话。
先是计划着要逃跑,结果抓回来被打得半死。
后来跑不成又要寻死,我爹把她捆在床上,一动不让动。
发现怀了孕之后,哭着闹着要堕胎,我爹是不会让她成功的,他高兴坏了,喝得烂醉,嚷嚷着自己有儿子了。
最后生下来是个女儿,买回来的媳妇也没了。
这些都是我爹喝醉了酒,一边打我,一边说出来的。
我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甚至是罪恶的。唯一的慰藉就是让我妈如愿地离开人世间,脱离苦海。
我爹不管我,从我有记忆起,便是臭烘烘的酒味儿,还有酒后的毒打。
我靠着别人家的剩饭剩菜奇迹般地长到十二岁。
我爹总是说,都是因为我,让他花的钱都打水漂了,什么也没捞着。
可是有一天,我爹打我的时候,突然阴恻恻地笑了,我更加恐慌。
他说:「丫头片子也有丫头片子的好,你妈那个贱人死了,这不留下来个你!」
他扔掉了手里面的皮带,趴到我身上撕扯我的衣服。
我吓坏了,拼命叫喊,可是邻居们都对我们家的事情见怪不怪了,没有人来。
上天垂怜,这时候突然地动山摇。
房梁掉下来砸到我爹的背上,又滚落到一旁。他晕了,我摇摇晃晃地跑走。
最后还是被压在倒下来的房屋下面。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眯着眼睛从石板缝里看出去,有一个穿着红马甲的大哥哥正在企图搬走我身上压着的东西。
那是我见到沈辞的第一眼。
年轻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灰尘,额头布满汗滴,累得哼哧哼哧,可是却那么耀眼。
我想,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我被安置在统一的受难儿童房里,这里都是父母失踪的。
沈辞是负责照顾我的志愿者,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迷茫地看着他,说:「不知道,我爹叫我丫头片子。」
他愣了愣,在花名册上写下一些字。
我换上了新衣服,干净又漂亮。还有老师来教我们这些孩子读书写字,我第一次接触到纸笔。
旁边一起的同龄孩子都因为找不到父母偷偷落泪,只有我感到无比庆幸。这场地震给别人带来了灾难,却让我逃脱魔爪。
但是魔鬼不会放过我。
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突然冲进帐篷,我焦急地躲进课桌底下,颤抖着祈祷不会被发现。
「死丫头片子,扔下你老子就跑了!」
「在这儿呢!」
我被他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我奋力挣扎:「放开我!救命,救救我,我不要跟他走!」
「啪」的一声,他给了我一巴掌,我眼前一片白,耳朵嗡嗡作响。
「干什么呢!」我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辞来了。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老子来带我闺女回家,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沈辞不理他,问我:「那是你爸爸吗?」
我满眼泪水,呜咽着:「不是!他不是,求你,别让我走……」
「你个小兔崽子,你老子都不认得了!你想造反?」
他就要冲上来,被闻声赶来的警察拦住。
沈辞把我交给一个女医生,告诉我爹说:「她现在不承认你说的话,我们必须核实之后再做决定。」
「她是之前和我吵架,说的气话,你去和别人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有一个闺女。」
「我们自会去调查,现在,你先回去你该待的地方,没有结果之前,不许来这里。」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在极度恐慌中度过。到了晚上,我趁着医务人员睡着偷偷溜了出去。
来到一片帐篷处,我一个一个地找过去,终于找到了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我爹。
「爹,爹,你醒醒。」
我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我立马清醒,「你还敢回来找我,我打……」
我朝他腿上踹了一脚,转身就跑。
跑的时候,我听见他骂骂咧咧地追过来的声音。我跑得很快,又控制住速度别让他跟不上。
到了一片没人的废墟,我停下了。
他气喘吁吁:「死丫头,还敢踹我,跑不动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又在解皮带。
我死死盯着他,抓紧了刚刚捡起来的砖头,他越来越近了——
突然,他倒在地上。
沈辞担忧的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你没事吧。」
我「哇」的一声,在这个第一个救我的人面前号啕大哭,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给他看,把一切和盘托出。
「大哥哥,我求你救救我,我不要跟他回去,他是禽兽!我会死的,会死的……」
后来沈辞把我安抚住,带我回去。
第二天听说发生余震,庆幸的是伤亡不大,只死了一个男人。
我成了孤儿。
沈辞把我带走了,他不符合领养孩子的标准,于是我被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十岁女儿的哥哥名下。
但是我一直跟他一起生活。
4
沈辞对我非常好。
前两年我没有去学校,沈辞亲力亲为教会我写字、算数、认英语单词。
他永远都不会生气,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虽然我学了很多遍,发音还是不准确,数学题还是不会做,可他永远耐心十足。
他把带我出来的那天当作我的生日,他说以后的我会有一个崭新的,光鲜亮丽的人生,从前的一切都不算数。
可是疼痛是真实存在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忘不掉的。
无数次我从噩梦当中惊醒,我爹的脸在梦里面逐渐放大,猥琐、恶心到满脸是血,痛苦地哀嚎。
我抱着枕头去敲沈辞的门,每次都有回应。
只有听着他在地上舒缓的呼吸声,我才能再次入睡。
沈辞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沈乐盈。
他写给我看的时候,笑意满满:「盈,增长、富余、充满的意思,再加上乐这个字,我希望你以后非常快乐,非常圆满!」
「怎么样,喜欢吗?」
我也笑了,说:「很喜欢。」寓意真好。
但是盈则亏,还是不会圆满的。
我那么爱你,你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咖啡厅的人频频向我们投来目光,我无所畏惧。沈辞先败下阵来,离开之前跟我说:「我现在去找青柔说清楚,希望你能主动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我无所谓地挑眉,心想怎么可能。
事实证明沈辞的解释是没用的,顾青柔根本不相信他,婚事因为女方反悔被取消。
沈家上下都因为这件事笼上一层阴霾,只有我开心得很。
以前都是沈辞给我做饭,照顾我,现在轮到我。
我想我得主动一点,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他逃避,我就得主动出击。
我强硬地搬回了家里,给他做饭,洗衣服,甚至有空的时候去接他下班。
沈辞知道阻止不了我,照盘全收,但是总是冷着一张脸。我不在意,依然在他面前笑得灿烂。
某天,他忽视了我做好的晚饭,进了书房,示意我跟上来。
「盈盈,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坐在他对面,一本正经:「什么样子?」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是你叔叔,也只能是你叔叔。」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我要结婚了。」
「为什么呢?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好顾虑的呢,相爱就能在一起。」
我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我爱你,沈辞。你不爱我吗?」
相关Tags: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