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然记不清楚,那一天,她哄了多久小蝴蝶。
在小蝴蝶偏头不看她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都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所有哄她的话语,都是下意识的心里的话。她只记得,小蝴蝶始终没有搭理她。
魏母大概也恨她,在一旁风凉的看着她。
只在很久之后,到底是不忍心孩子,才拍拍小蝴蝶的背,说:“小蝴蝶,真的不跟妈妈说句话么?妈妈难得来看你一次。”
一个“难得”,让李艺然浑身僵硬,那是浓浓的讽刺。
“小蝴蝶,让妈妈抱一会儿,好不好?”李艺然笑着恳求道。
“奶奶,我们回去,好冷。”小蝴蝶躲在魏母怀里说。
魏母叹着气,道:“孩子你也见到了,她不愿意亲近你,我也没有办法。分明之前,总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要妈妈的,一点小事都要喊妈妈。这次回来之后,就不喊了。半个你都没有提到,但是更黏阿封了。”
李艺然柔声说:“妈妈是爱你的。”
小蝴蝶终于抬头看了看她,委委屈屈的,眼睛湿漉漉的,她说:“你不爱我,那天你都不来见小蝴蝶。小蝴蝶现在,已经不需要妈妈了。”
“那一天,妈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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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会有忽视小蝴蝶的时候,所以小蝴选择爸爸。小蝴蝶也不要你了,小蝴蝶以后,总会有新的妈妈。”
李艺然笑得难堪,那笑容大概比哭还要难看。
她想喊女儿的名字,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之后小蝴蝶便吵着闹着要走,她一说话,她就捂住耳朵,魏母也拗不过她,最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抱着孩子走了。
李艺然知道,孩子心里的刺,很难拔出来。这个年纪,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她的想法没错,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在那留了一天,原本打算再看看她,但是再次找到魏母时,她说:“阿封不会再让你见孩子了。”
魏母道:“你也清楚,阿封舍不得小蝴蝶难过,如今小蝴蝶因为你伤了心,他自然不会让小蝴蝶见你。”
贺廷澜也不是自私,或者牵扯进她们之间的私情,他是真的在替孩子考虑,小蝴蝶要见她,他就带孩子见,如今小蝴蝶不愿意见她了,他也不会让她再去打扰孩子。
李艺然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只是她不死心。
所以她偷偷去了一回贺廷澜的住处,但在门口,就碰到了贺廷澜。
他穿的很朴素,不知道干什么回来,看起来相当的疲倦。
这是李艺然时隔很久,再次近见到他。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贺廷澜身上有点脏,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他往里走的时候,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李艺然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动作的不妥,看上去嫌弃的意味太明显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后退了,只是李艺然不是因为嫌弃他脏。
他顿了顿,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只是说话还算委婉,也平静:“孩子不想见你,你走吧。”
“贺廷澜。”李艺然说,“我没有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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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澜似乎没有把李艺然的话给听进去,或者说,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瞧不起他,他进了院子,开了水龙头洗手,污垢顺着他洗手的动作,随着水流哗啦啦往下。
片刻后,水流才恢复清澈。
“那一天,我喝醉了。我和王宇鑫也没什么,只是他送我回去,没来得及走你就来了,然后故意误导你。”李艺然在他身后说,“他说了那些,耽误了我见小蝴蝶,这事情也不会就这么过去。”
贺廷澜疏离而又自持冷静,他没有回头,声音很缓:“我猜到了,你李艺然的报复心有多重,目的性有多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王宇鑫得罪了你,你自然不会放过他。”
李艺然也知道这会儿牵扯起过往的事情,尤其是魏国山的事,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她改了话题,态度诚恳,“我只是想见她一眼,不需要她见到我。她睡着的时候,或者我偷偷摸摸远处看她一眼,都行。你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
贺廷澜沉默许久,道:“结婚戒指,是不是在你那?”
李艺然并不否认:“在我这里。”
“你把戒指还我,我就答应你。”贺廷澜说。
李艺然神情忪怔,随即她应声说:“可以。”
贺廷澜道:“下午两点,孩子要午睡,你那个时候过来。”
李艺然在下午的时候,果然来了。
梦里的小蝴蝶睡得香甜,李艺然只是远远的看着,贺廷澜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魏母也格外安静。
世界都好像静止了。
李艺然最后离开的时候,客气的跟贺廷澜说了一声:“戒指等我回去,我就寄给你。”
“嗯。”他的嗓音很浅,鼻音也很重,并不看他。
她犹豫不决,还是另加一句:“希望你以后,可以幸福。”
贺廷澜朝外走去,甚至不愿多说几个字,只简单道:“你走吧。”
李艺然在这时候,又很决绝,当天就回去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去出差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去见了孩子,这是属于她的秘密。
……
李艺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第二天,又变成了工作狂。
王宇鑫最后因为情感丑闻,被几个女性连番锤,导致王氏陷入危机。
他怀疑过李艺然,可是她温温和和,他又打消了猜疑,她做事向来坦荡,长得就不像搞这些小动作的。她是针对王氏,但不至于这样卑鄙。
王氏一蹶不振,王宇鑫也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打扰李艺然。
李艺然的身边,又多了一些新的面孔。
陆英芝再问她小蝴蝶的事情,她只会笑着说不清楚了。
“你呀,也不去找找女儿,时间一久,就真的生疏了。她以后铁定不亲你了,你生下她,难不成希望当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李艺然笑道:“她过得好就行。”
她觉得真的挺好的。
李艺然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见到贺廷澜和小蝴蝶。她只在很久之后,从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
——我们这一辈子,有一种结局,叫没有结局的结局。
李艺然想,这样挺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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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复生】
——我期待柳暗花明,期待绝处逢生,也期待你.
李艺然在叶晨曦独挡一面的时候,离开了陆氏,然后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去了何处。
一同消失的,还有魏军。
众人哗然。
这一消失,就是两年。哪怕陆氏陷入过几次危机,她也没有再出现。
两年时间,足够沉淀一切了,于是李艺然这么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也随风散去,无人再提起。
只有在提起陆氏的时候,才会有人表示惋惜:“当年陆氏在叶总姐姐手里,还是很可观的。叶总到底是年纪小些,对于经营方面,不太擅长……”
陆氏已经大不如前了。
市场总是这样诡谲多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陆氏一不行了,自然会有无数个“陆氏”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谁又能想到,当年陷入绝境的王家,如今会站在金字塔顶。
有道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王家最先对付的,当然是陆氏,王家王宇鑫是没了,王家这不还有王励肆,王家这小儿子,相比起大哥来,是一个狠角色。
做生意的,越自私越冷血最好,谁都占不到便宜。
“这小王总哪,连自家人都不认的,王家那些亲戚,非但一个不扶持,反而便宜占尽了,没半点人情味。”
“这无情才叫好呢,你看看当初的贺廷澜,可不就是多情,你看看结局……”
说话的人长叹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二楼看台上,王励肆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并不言语。谁知对方对此半点反应都没有,一杯茶,安安静静的喝着。
“你被叶晨曦姐姐骗了?”
“嗯。”
“怪不得你非要在我面前说陆氏是块大饼,合着就是要我替你报复这女的。”
“我现在并不恨她。”男人声音寡淡如水,不惊波澜,并无半分恨意,准确来说任何情绪也没有,“帮你是因为陆氏确实是块好饼。”
王励肆道:“我真好奇这是个什么女人,王宇鑫当年也喜欢她。她长得很好看?还是……那方面有点本事。”
男人没有回答,但是眉间隐隐可以看出些许不耐烦。
“贺廷澜,听说初恋永远是一个男人心里的白月光。”王励肆想窥探点什么。
贺廷澜也没有回答,用脑子想一想,不难想通,即便有白月光,总有一天,也会重新有朱砂痣。朱砂痣才叫心头刺。
贺廷澜心里有了一根刺,但不是李艺然。
至于那段过往,最开始,贺廷澜的确是装没事。
但某一天,他想起李艺然时,只觉得厌恶。再后来,想起她,心中平平不起波澜。越到后来,他偶尔也会对某个女人心动不已,反而越来越想不起她。
就连当初的婚戒因为搬家丢了,他分明知道戒指丢了,却沉浸在搬家的喜悦当中,根本懒得去找,于是贺廷澜知道自己真没事了。
后来他只差助理去找了一趟,没找到,也就算了,毕竟不值钱,也无关紧要。
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除了总被人捆绑在一起的棘手感之外,再无其他。
贺廷澜干干净净把李艺然给从心里刮干净了。
“我赶时间,你尽快签合同。”贺廷澜说。
王励肆摇头说:“还说你多情,我看你如今分明最无情。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而你只看得见利益。”
贺廷澜抚摸着食指上代表单身的戒指,嘴角牵起一个弧度,这弧度不会让人觉得亲近,反而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他说:“等你再长几岁,就知道做人还是无情些好。”
几分钟后,贺廷澜起身离开。
王励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问身边的助理说:“贺廷澜当年跟李艺然,是怎么样的?”
助理直摇头,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人提起他们了,还能有什么人记得他俩怎样好。
他们之间唯一让人记得的,只有父辈的仇恨,以及最后一桩谁也不知道真假的传闻:李艺然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那一天,有人说,那天晚上,贺廷澜抱着一个孩子给她下跪,低声下气的恳求。
贺廷澜嗓音嘶哑,泣不成声:“李艺然,我求求你,可是只有你能救小蝴蝶。既然你那么狠心,那天又为什么非要偷偷跑到我家里看她,你狠心到底,我也不会生出希望的。我可以不算什么,但是你行行好,小蝴蝶需要你。”
而李艺然摇摇头,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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