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兰接住往下掉的纸，低头一看，竟是自己前几天藏起来的产检报告。
唐母情绪激动无比，指着周惠兰的鼻子就骂：“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怀的一个畸形儿，竟然还想要生下来！”
唐母的声音传遍整个饭店，所有人都震惊了。
周惠兰面色苍白，上前拉着唐母祈求：“妈，这件事我们回去说行吗？”
唐母不听，反拉住周惠兰的手就往外走：“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去给我打掉！”
唐母气得面目扭曲：“还想生个畸形儿，我们唐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周惠兰用力挣脱唐母的手，可唐母力气比她大得多。
眼看周惠兰就要被拽出房间，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向沉默的大厨李伟成走上前把周惠兰护在了身后。
“这位女士，这里是国营饭店，不是你处理家事的地方。”
唐母看了看周围，眼神凶狠的看着周惠兰：“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唐家是不会认这个孙子的！”
话必，唐母气势汹汹的走了，周惠兰心里松了口气。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经理轻咳一声：“今天就到这，辞退人员定下来后会通知大家的。”
大家纷纷散去，周惠兰回到大厅默默工作，旁边的服务员却毫不顾忌地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
“好不容易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肚子里的却是畸形儿，真是造孽。”
另一个人讽刺道：“孩子成这样也要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唐家的钱。”
这时，大厨李伟成走过来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这才噤声工作。
见周惠兰的脸色苍白，李伟成担心道：“孩子还好吗？”
周惠兰感激一笑，她没想到自己和李伟成只是泛泛之交，刚刚他竟会出来帮她。
摸了摸肚子，她眼神中是无尽的温柔：“他很乖。”
“还要谢谢你帮了我。”
刚刚发生的事让李伟成知道，唐家人对她根本就不好。
他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语言却是温柔：“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
周惠兰心里一暖：“谢谢，我先去工作。”
看着她的背影，李伟成眼里浮现落寞。
周惠兰下班回到家中，就见唐远征表情冰冷的坐在沙发上：“事情我已经听我妈说了，我们谈谈。”
闻言，周惠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看她离的那么远，唐远征皱起眉：“你知不知道唇腭裂是什么样的病？”
唐远征认为以周惠兰的见识，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
周惠兰垂下眼：“我知道，现在这个病的确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但我相信以后的医疗技术肯定能医好。”
周惠兰说的恳切，唐远征却只觉得她在胡搅蛮缠。
自觉和这种自私又无知的人根本无法沟通。
唐远征冷笑：“你要是怕打掉孩子后我会和你离婚，那你大可放心，就算孩子没了，我也不会跟你离婚。”
停顿一秒，他眼神深邃看着她：“对我来说，谁都可以当我的妻子，你只是碰巧而已。”
他说完就起身进了房间。
周惠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又苦又涩。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对唐远征来说，自己这个‘妻子’什么都不算……
第二天，周惠兰照常去上班，刚到饭店，经理单独叫她出来。
周惠兰心里一紧：“怎么了，经理。”
经理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拿好就回去吧。”
周惠兰僵硬的接过，双目无神的走出了饭店。
独自一人缓缓走回家，想到肚子的孩子，她又努力给自己鼓劲。
就在这时，家门口一辆熟悉的车子闯进周惠兰视线中。
是唐远征的车。
可他应该还在上班，车怎么会在这？
周惠兰下意识走上前，下一秒，透过车窗，她却看见一个女人抱住了唐远征。
第6章
周惠兰僵在了原地，心猛地被一把攥住。
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个女人是谁，在车里两个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就下意识躲了起来。
远远的，周惠兰看见唐远征下了车走进家门，没过多久又回到车上。
接着，车缓缓驶离。
直到彻底看不见车的影子，周惠兰才走了出来。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盯着某处久久没有回神。
到了晚上，唐远征回来一开灯，看见无精打采的周惠兰不由皱起眉。
他把外套放在椅子上，淡淡开口：“在家怎么不知道开灯。”
唐远征的声音让周惠兰回过神，原来她竟然就这样坐了一天。
她抬眼看着唐远征毫无变化的冷淡面孔，哑声问：“你今天去哪了？”
周惠兰突然的问题激起唐远征心里的厌烦，这才几天，她就又故态重萌，开始刨根问底。
唐远征随口道：“一整天都在公司。”
说完，他拿上椅子上的外套进了书房。
一个皮夹从他衣服中掉在地上敞开，周惠兰捡起来，看到了里面夹着的那张照片。
看清后，周惠兰的手不觉颤抖起来。
是她，于雪。
前世，唐远征就是为了这个女人逼着自己离婚的。
周惠兰一直以为唐远征是在九年后才认识的于雪，没想到，其实人家于雪一直就是唐远征的白月光。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谁让你打开的。”
说着，唐远征用力抢过皮夹。
周惠兰想要解释，唐远征却没心思听，转身冷冷警告：“以后不要动我的东西。”
周惠兰浑身一僵，莫名的苦涩蔓延。
而她也懂了之前唐远征说的“谁都可以当我的妻子”这句话，因为他心中真正的妻子，只有于雪一人，其余任何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过了几日，就到了冬至，两人一起回唐家吃饭。
周惠兰一进唐家就感受到了热闹的气息。
唐父是京大的教授，每年的这个时候，唐父就会叫上他的学生一起过来。
见到唐远征，几个学生纷纷开口喊着：“师兄好。”
“这位……”
看着跟在唐远征身后，肚子微凸的周惠兰，几人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唐母冷声开口：“叫她周小姐就行。”
唐远征看了一眼唐母，淡淡道：“这是我夫人。”
学生们都很惊讶，几人和唐父关系很近，却没人听过唐远征结婚的事。
而唐母明显的不喜，让几人都意识到唐家对这段婚姻的态度。
一个女学生便机灵喊：“周姐姐好。”
周惠兰镇定的一一问好。
这种程度的难堪，前世9年她在唐家受得太多了，此刻根本不放在心上。
众人在沙发坐下，一个准备出国的学生趁机询问唐远征国外的事。
90年代是个连计算机都才萌芽的时代，没有网络，通信不便，很多事情只有询问他人才能知道大概。
其他人闲聊起来，之前的女学生见周惠兰一直不说话，便主动搭话：“周姐姐是从哪所学校毕业的？和师兄是怎么认识的？”
唐母眉头一皱，虽然她十分厌恶周惠兰，但是更受不了家丑外扬。
她立即周惠兰一步开口：“她和沐辰是校友。”
周惠兰十分惊讶。
余光注意到唐远征嘴角似有若无的讥讽笑意，她心中一堵。
就算她的学历比起这些高材生们来显得很难看，可她也没有虚荣到要撒谎。
“不是的！”
在学生们崇拜的眼神下，周惠兰直接开口：“我和唐远征不是校友，也没有读过大学。”
“我之前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但现在已经被辞退了。”
话落，所有人目瞪口呆。
周惠兰对上了唐远征讶异的眼神。
第7章
唐母脸色极其难看，碍于学生在场，到嘴边的骂声都只能往下咽。
吃过饭，学生们纷纷告辞。
唐父和唐远征到书房谈话。
周惠兰帮着收拾桌子，一不小心把一个碟子打碎在地。
唐母算是找到了出气口，对着周惠兰就用英语骂了起来。
一些用中文说起来十分难听的话，自诩文化人的唐母用英语说起来倒极其顺口。
周惠兰一开始只是沉默，当听到唐母越来越过分的辱骂她父母时，终于忍不住用英语阻止：“够了，虽然我的确是个农村人，但起码在做人的礼貌上，我比你还是强一点。”
唐母一怔，瞬间气的脸都红了。
周惠兰攥紧手，浑身紧绷。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两声。
唐远征站在门口，此时恰好打断：“妈，我们先回去了。”
周惠兰松了口气，立即跟了上去。
走在唐远征身旁，周惠兰正思索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就听唐远征淡淡道：“你这样跌妈的面子，之后她恐怕饶不了你。”
周惠兰听出唐远征话中的一丝促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一抬眼，竟真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还未消失的笑意。
唐远征还没有收起眼中的笑：“没想到你英语学的挺好的。”
周惠兰莫名心酸的“嗯”了一声。
前世，为了拉进和唐远征的距离，她才奋力的学习，不仅是英语，她甚至还自学了俄语，可即便如此，前世直到她死唐远征也没正眼看过她。
唐远征看了一眼周惠兰，突然道：“我和爸商量了一下孩子的事情。”
周惠兰抬头，心里有些紧张。
唐远征薄唇微启：“你要生的话，那就生吧。”
“真的吗？”周惠兰不敢相信。
见唐远征淡淡点头，周惠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看着唐远征往前走的背影，她的鼻尖蓦然一酸。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远，可周惠兰却好像看到了两人天堑般的差距。
走在前方的唐远征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周惠兰，她连忙跟上去，和唐远征并肩。
这一次，唐远征走路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了许多。
……
周惠兰没了工作，失落了几天便有了新想法。
前世她离婚后四处找工作碰壁，便准备自己开个小店子，那时候倒做过一点社会调查，知道93年这个时候，正是餐饮行业的朝阳时期。
想到就做，周惠兰磕磕绊绊写起创业计划，有些问题不懂，她就会偷偷去翻唐远征的书。
唐远征早就注意到了周惠兰的小动作，一天晚上，周惠兰正做着计划表，没注意唐远征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
等注意到，周惠兰莫名的紧张，不自觉的遮住本子上的字：“我只是写着试试。”
出乎周惠兰的预料，唐远征不仅没有取笑她，反而轻声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这样的温柔，从他们结婚后，周惠兰便再也没感受到过。
抿紧唇，她低头继续写字，耳朵却抑制不住的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