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从轩不敢逗留,急匆匆往家走。
走到拐角处,听到有人喊救命,声音凄厉,似乎十分痛苦。秦从轩循着声音往前,在草堆后面发现了一个妇人。
她腹部隆起很高,下面血染红了裙子。看到秦从轩她们主仆,妇人赶忙呼救。
“求求夫人……救我……我要生了……”
秦从轩惊过之后问妇人,“你家在哪儿?”
“我夫君……丢下我……不见人了……我饿的没法……出来找吃的……不成想要生了……”妇人忍着痛苦说道。
秦从轩沉思片刻,让子衿帮忙,二人将妇人扶了起来。这妇人要生了,需要接生婆,秦从轩打算带她去曲墨染的医馆。
只是妇人血流的太多了,拖了一地,看得秦从轩心惊胆战的。
这时一辆马车听到她们身边,周礼怀露出头来。
“怎么回事?”
见到周礼怀,秦从轩大大松了口气,“周太医,快救人吧!”
这街上实在不方便,周礼怀让她们上车,不多一会儿听到一宅院前。
秦从轩下车一看,竟是兰园。
“老七受了重伤,我是特意来给他送药的。两边都耽搁不得,我给这妇人接生,劳烦你把这药送到老七屋里,一定喂他喝下去。”周礼怀道。
秦从轩不想接,但妇人疼得惨叫起来。
她听得头皮发麻,赶忙接过盛药的盅,往墨玉轩去了。
江远守在那儿,见她过来,还吃了一惊。
“你家主子死了没?”
“啊?没……还没。”
秦从轩将药盅送过去,“周太医给的药,你喂给他吧。”
江远没接,还退了一步,“上刀山下油锅,我不怕,但给主子喂药,我不敢。”
秦从轩挑眉,“为何?”
“主子怕苦。”
魏伊晴怕苦,她倒是不知道,但一个大男人,苦也得端着吧。
江远是真不敢,一溜烟跑院门口那边守着了。
秦从轩微微叹了口气,端着这碗药进了屋。
西屋里,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药气混合着血腥气,混混沌沌的。
她先过去支开窗子,而后走到床前。
魏伊晴还睡着,但睡得不踏实,眉头微皱。因失血过多,脸色青白,病容明显。
秦从轩掀开他的衣襟,看到胸口裹着一圈细布,心口处血还渗了出来。
差之一毫,几乎要了他的命。
上一世也是如此,不过那时候她只是听闻,再见他只看到胸口留下三角伤疤。
那晚放那几场火,估计就是为了杀他的。
秦从轩唤了他两声,见他慢慢睁开了眼。
一向锐利的凤眼,此刻是虚弱的,甚至带着一点水光,竟有些可怜。而见到她,那眸光一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秦从轩拍开他的手,给他垫高枕头,淡淡道:“喝药吧。”
她端来药碗,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原以为他变成纸老虎也要发威的,可他竟乖乖张嘴喝了。
一口喝下去,他皱紧眉头。
“苦吗?”
他注视着她,一眼不错,点了点头。
秦从轩轻嗤,“人人唾骂的大奸臣,居然怕喝药,说出去多影响你的威名。”
说着,她又送上去一勺,他稍稍欠身喝了,比驯服的狗儿还听话。
秦从轩一勺一勺喂下去,他一口一口喝着,苦的眼里都有泪了,也没有拒绝。
“你盯着我做什么?”
“怕你……消失……”他声音很虚弱。
秦从轩心下一动,“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消失?”
“悠儿……”
秦从轩手上动作一顿,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金月悠,他心尖上那人,宫里的小金妃。
原来,他迷迷糊糊把她当成那女人了。
秦从轩默了片刻,继续给他喂药,只是一勺比一勺急,最后呛得魏伊晴差点都吐了。
秦从轩将药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静静看着魏伊晴。看着他躺回床上,看着他意识更加模糊。
她想说她不是金月悠,她是秦从轩。
但实在没必要。
“魏伊晴,你会死在她手里,但你是自作自受。”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
来到偏院,秦从轩还未进门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听得脊背发寒。
进到里面,但见子衿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
秦从轩走上前,见小丫头是吓到了,脸色都有些白。
“夫人,原来生孩子这般痛苦,还不如挨一刀呢。”
秦从轩幽幽一叹:“妇人生子,九死一生。”
正房灯火通明,婢女们一盆接着一盆血水往外送,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时木槿出来,上前先给秦从轩行了礼,再问道:“夫人,这妇人的夫君呢?”
“说是离家抛下她了。”
木槿皱眉,“周太医说,这妇人情况不好,只怕大人和孩子难保双全。”
“这如何是好?”
屋里又传来夫人一声凄厉的惨叫,秦从轩压下心惊,道:“我进去看看。”
“夫人,不可,您有孕在身,莫要冲撞了。”木槿拦住秦从轩,“您还是先去柳月阁安置,等这边有了消息,奴婢再过去与您说。”
秦从轩听那妇人叫得太凄惨了,心下确实不太舒服,便没有执意进去。
“你进去吧,我等有了消息,还要回侯府。”
木槿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秦从轩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许是周礼怀跟妇人说明了情况,妇人一直嚷着要保孩子。
她心有戚戚,下意识抚着自己的小腹。
这妇人遭遇的,也将是她要遭遇的。
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有些怕了。怕自己死,怕保不住孩子,怕孩子以后无依靠。
“娘决意生下你,真的做对了吗?”
第一次,她怀疑自己这个决定。
妇人声音小了,越来越虚弱,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
秦从轩不知是喜还是哀,接着周礼怀出来了。他带着一身血气,隔她几步远停下。
“孩子活了,大人没保住。”
秦从轩点头,“还要麻烦周太医帮忙将那妇人安葬,至于这孩子……”
“这样吧,孩子太虚弱了,需要仔细调养。正好祝将军家夫人刚生下一个小公子,我把这孩子送到他家,先让奶母养着,之后再做安排。”
“也好,只是麻烦周太医了。”
周礼怀有些担忧的看着秦从轩,“夫人脸色不好,怕是被这阵仗下到了吧?”
秦从轩苦笑,“确实有些吓到。”
不止吓到,心也很凉。
翌日,外面又下起了雨。
用过早饭后,秦从轩靠着罗汉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昨晚没睡着,谨烟唤了她好几声,她眼皮沉的睁不开。
“夫人,您母亲来府上了。”
秦从轩猛地睁开眼,“母亲来了?”
“在东院呢。”
秦从轩匆忙梳洗后,由谨烟撑着伞,快步往东院去了。
“夫人,您慢点,小心滑倒。”
秦从轩看了一眼天,“怎么又下雨了,刚晴了两三天。”
“可不,进京的路还没修通呢。”
上了回廊,秦从轩整理了一下衣服,往穿堂那边走。
“母亲怎的突然来了?”
“说是送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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