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城眼神一暗,眉峰里的凛冽再压不住。
“臣,如公主所愿。”
话落下一秒,衣帛碎裂声在书房乍响。
春潮弥漫,一夜疏狂。
再醒来,已是正午。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岑瑜扶着浑身酸痛身子下床。
丫鬟清秋闻声而进,欣声贺喜:“恭喜公主,驸马终于又肯与公主同房了。”
想起昨夜那一场毫无温情的征伐,岑瑜眼眸黯了黯:“这房中,怎地换了熏香?”
“驸马亲口吩咐的,说这安神香能让公主睡得更加安稳。”
岑瑜一怔,心中不可抑制的暖了几分。
厉司城还是在意她的,对吗?
岑瑜没有答案,更衣完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中,厉司城一身黑袍正在习武,一手戗戟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凌厉。
一如从前的少年郎。
岑瑜眼中闪过些怀念。
这时,看门小厮大喊着跑来:“公主不好了,有人在府门前闹事,自称……自称是驸马的外室!”
外室?
还没等岑瑜反应,就见厉司城放下兵器,急匆匆朝府门走去。
岑瑜只觉心中一刺,忍住苦涩:“随本宫去看看。”
清秋跟在她身后,一同往府门走去。
刚走到门前,就先听到人群议论——
“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堂堂嫡公主,怎么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就是,这大雪天的,还让外室这样闹,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刺耳的言论如同巴掌打在岑瑜脸上,她攥紧了手,抬头看去。
就见一个如弱柳扶风、身穿单薄的女人跪在雪地里,小脸冻得通红。
而厉司城正脱下自己的裘衣,温柔覆在她肩上:“依依,你身子不好,快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柳依依。
岑瑜眼睫颤了颤,心,被这漫天的大雪一点点浇冷。
一旁,柳依依的侍女还在哭天喊地:“姑娘,您别怪奴婢自作主张,奴婢实在不能看着你白受委屈,您拼死救下岑小将军,还因此瞎了眼睛。”
“却因为公主妒忌,只能过着这样无名无分的日子,奴婢为您不值啊!”
“公主,若是让她再闹下去,对你的名声不利。”
听着清秋的话,岑瑜敛下情绪看向厉司城:“厉司城,你过来。”
厉司城没动。
岑瑜死死攥着冰凉的指尖:“只要你过来,本宫便不计较柳依依在公主府前闹事之罪。”
“公主,您别怪阿枫,都是依依没有拦住婢子……”柳依依死死攥紧厉司城的衣袖,盲目的眼哭得梨花带雨。
下一瞬,厉司城的声音响起:“此事无关依依,臣会一人承担。”
依依……多亲昵的称呼。
刺耳的言论还在继续,岑瑜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脑海里无数与厉司城的过往一一闪过,她很想再给厉司城一次机会,想要他回到自己身边。
可想到刚刚百姓议论皇家的话语,岑瑜闭了闭眼。
再睁眼,她望着厉司城,话却是对丫鬟说的。
“清秋,备轿,去南郊雅苑。”
话落,她在厉司城晦暗的目光里,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第3章
南郊雅苑,梅花盛放。
岑瑜推开院门,就见梅树下舞剑的男人,剑过处,习习生风,带起衣袂翩跹。
下一秒,男人抬头看到她,陡然收剑走来,温柔拥她入怀:“阿夕。”
梅花随雪,落了满地。
岑瑜抬头,细细描摹着男人的眉眼,却在触及其中的情意时,骤然垂眸。
她遮去眼里的悲哀,尽是清明。
厉司城早已不会这样温柔看她……
岑瑜咽下黯然,抬手将人推开:“无心,你逾矩了。”
无心身子一僵,随即点地而跪:“是无心哪里做错了吗?”
“你没错。”只是……不是他
岑瑜扔下这么一句,就不再言语。
……
在雅苑住了几日后,岑瑜回了公主府。
入府时,她看向门房:“驸马这些日子可有回来?”
“回公主的话,并未。”
也是,如今厉司城该陪着他的柳依依,怎会回这个令他厌恶的公主府。
岑瑜咽下内心苦嘲,入了府。
一直到母后寿宴那天,岑瑜才在宫里再见到厉司城。
只是向来爱穿黑衣的他换上了一身白。
而她母后就站在厉司城的面前,厉声训斥——
“你娶阿夕的时候可是发过誓,一生一世唯她一人!你们新婚才几年,你就养了外室,可对得起本宫的阿夕?!”
岑瑜手脚冰凉,柳依依的事她瞒了这么久,母后到底还是知道了。
白雪漫天,厉司城立在雪地里,垂首不语。
看着男人如松柏般挺直的脊梁,岑瑜心如刀割。
她拐出拐角走上前,想缓和下气氛,却听身后宫女议论:“听说了吗,岑府现在丧事大办,就连驸马养的那个外室都去了。”
丧事?
岑瑜拦住宫女,蹙眉问:“你们刚刚说岑府正在办丧?怎么回事?”
宫女受惊,连忙跪地:“岑老将军战死,全府凭吊,公主您身为儿媳……不知吗?!”
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岑瑜头上。
她下意识看向了立身雪地的厉司城,恍惚走到他面前。
对视间,岑瑜喉咙都泛着些哑意:“阿枫,公公战死,你为何不同我说?”
“我是岑家儿媳,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这样做是将我陷于不孝不义的境地,可想过日后我要如何面对婆母,面对岑家人?”
厉司城只是淡淡回视,语气疏离:“岑家是武将之家,粗鄙不堪,知道这些只会脏了公主的耳朵。”
话落,他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皇后:“娘娘,我父尸骨未寒,请恕臣先行离去。”
厉司城转身便走,没看岑瑜一眼。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落在岑瑜眼睫上,模糊了视线。
许久后,再看不到厉司城的身影,她才收回视线。
回头,就对上母后愠怒又心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