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愣中，云裳已经开口给了她们答案，“娘，您怎么出来了？大夫说您不能吹风，快回去。”
云裳红着眼睛，急的就要将谢缨慧抱回去。
“裳裳，听娘话。”
“娘。”
“小姐，您就听夫人的吧，要是让夫人这么回去，夫人心里准惦记着，又睡不着觉了。”
听了锦绣的话，云裳才停下了抱谢缨慧进去的动作，趁机蹲下身，将谢缨慧露在外面的手放回搭在身上的薄毯内。
“怎么就盖个薄被就出来了，娘怕冷，快去再拿床被子出来。”
“是。”
众人抬头看天，虽说过了正午，太阳依旧毒辣，穿着单衣都嫌热。
谢缨慧穿的很多，身上还盖着被子还会冷。
她病的到底多严重？
本来想要见到谢缨慧就问责的陶姑姑，见到谢缨慧这副样子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谢缨慧已经是强弩之末，怕是活不了太久。
怪不得，云裳都跟着瘦成这个样子。
谢缨慧气息虚弱，目光却很温柔，笑着看云裳，任由她给自己盖被子，就是这笑容出现在她现在这张脸上，看着有些瘆人。
“裳裳，听娘话，向陶姑姑道歉。”
谢缨慧说话的声音很轻，跟蚊子声一样，只有最前面的陶姑姑才能听到，其他人都在好奇她说了什么。
云裳很快给了她们答案。
“我不道歉，娘，我替您委屈。
文姨娘刚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就夺了了掌家权，府上所有人都去巴结送东西，如此我也不管。
可！
您嫁到云家十五年，掌管云家十年，这十年内您将云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没亏待过任何人。
我记得小时候，三房那边的小孙子生病，请了很多大夫都无用，是您花了重金请来了一位神医，才将他救活了。
还有……”
云裳一件事一件事数出来，谢缨慧心善，在银钱方面没那么大方，也是怕太败家云家会垮掉。真要是用到银子的时候，谢缨慧哪怕变卖谢绍送来的东西，都要把银子凑齐。
陪文韶丽和云烟跪在下面的这些人，哪个没受到过谢缨慧的恩惠？
她们忘了，云裳就给她们提个醒。
“可她们呢？
只记得去巴结讨好新主母，您这边病得这样重，都没一个人来探望。
当年父亲生病，您连我都抛下贴身照顾他……他呢？明知道你病了，连句话都没传来，反倒让您交出掌家权。”
听到这里，陶姑姑转头看向身后跪在那里的文韶丽和云烟。
文韶丽和云烟看上去柔弱无害，怎么看怎么都是被欺负的样子，刚提了平妻就夺了掌家权？
陶姑姑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听到云烟当初跟太后哭诉，说她不为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为了云家银钱，只是想让文韶丽在云家不被欺负。
云裳当街拦婚让人强行用顶小轿子抬文韶丽入府的事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认为文韶丽进府会被欺负，太后担心文韶丽被欺负，才会答应云烟。
口口声声说不为权势，转头就夺了掌家权？
她之前见到跪在地上的云家人，还以为她们是可怜同情文韶丽和云烟，现在看来……陶姑姑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这还不算完，云裳继续往下说。
“外面的人都在说，是外公强迫父亲娶您，可当初明明是祖父几次上门求亲，外公念在祖父一家是书香门第，父亲也很有学问，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还有，传文姨娘是为了救父亲引开追兵才下落不明，若不是这样，早已经嫁入云家。
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可没人提过这事。更没有人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府上还有很多云家的老人，连他们都不知道，娘怎么会知道？
您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就叫抢了别人的位子？”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文韶丽救云沧这件事，但云沧和文韶丽一口咬定，加上云烟的年纪比云裳大，文韶丽的确在谢缨慧之前，所以才相信了这个说法。
此刻，听到云裳这番话后，不禁思索起来。
如果当年真有这件事，为什么云家没有大肆派人寻找文韶丽，就算没有男女关系，那也是救命恩人。
云家当年有做过这件事吗？虽然年轻的不得而知，但通过这件事的反应，应该是没有。
若真有，谢绍也不会让谢缨慧嫁过来。
云家人没提，云沧也听从了父母之命娶了谢缨慧，婚后很快有了云裳，可见他也没有多惦记文韶丽。
很多人心里还想到了一件事，云烟是怎么想到假救太后的主意？
难道就是因为有文韶丽假救云沧这个例子！
京城之前都在传文韶丽救了云沧，云沧寻回文韶丽的故事，这段故事被奉为佳话，很多人羡慕两个人的深情。
仔细想想，事情是真是假谁知道？
陶姑姑心里也开始动摇，云烟能提出假救太后让文韶丽成为平妻的主意，怕真是听了文韶丽的话，才认为这件事可行。
若不是被人拆穿，已经成功了。
文韶丽这件事上很可能骗了太后！
云裳一边说这些事情，一边观察着陶姑姑的反应，她看出陶姑姑已经在动摇了。
她今日故意将云烟晾在这里，就是在等太后派人来。
哪怕她再不喜楚文帝和太后，可她们身在大楚一天，命运就被皇室掌控一天。揭穿太后和云烟联手骗人这件事，已经引起皇室不满，不能继续跟皇室对着干。
改变太后对她的看法，或者是改变太后对云烟的看法，很重要。
她正愁怎么做的时候，云烟主动送上门，说起来还要感谢云烟。
不过陶姑姑虽然已经动摇了，还不够，她要再加一把火！
第31章 毫无诚信
云烟很会哄人，从她做出这种事后还能被太后原谅，就足以证明。
云裳知道，单是这些，远远不够，云烟几句话就能哄回来。
那么！
她就再加上一条。
云裳站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文韶丽母女：“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们开门吗？你们对娘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害娘背负骂名，现在用一件昨日染了血的衣服，就想让娘原谅？
我不同意！”
昨日染了血的衣服？
随着云裳这句话，众人的目光不由着朝云烟和文韶丽的背上看去。
云烟和文韶丽背后的荆条处理过，但只是贴着身体那部分，外面看着依旧满是尖刺。所以她们身上带着血，谁都没有怀疑过。
哪怕顾祁和陶姑姑出现，也潜意识认为她身上的血是荆条刺伤了。
被云裳提醒后仔细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那血迹已经干了，虽说天上太阳很晒，早上染的血这会也晒干了，可她一直背着荆棘，会有新的血渗出来。
哪怕伤口结疤，但她稍微动一下，就会刺破皮肤。
云烟刚刚又是来回扭动身子，又是要晕倒靠在文韶丽身上，怎么会不受伤？
她身上的荆棘被拔了刺，衣服上的血根本就是昨天沾上的！
陶姑姑脸色变了变，云烟在演戏。
云烟的脸色有些白，但她知道这事后面还能跟太后解释，就是眼下——
“陶姑姑，你也看到了，她若是诚心来道歉，我也不会刁难她，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诚意。
我娘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大夫说——”
说到这里，云裳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眶也一下子红了，咬着唇，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继续说下去。
“大夫说，他已经尽了全力，娘的病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诺大的云家，没人人会像娘一样疼爱我，娘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裳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娘一起去，但就这样去了我不甘心！
自从父亲决定迎娶文姨娘开始，娘便一直忍着，她顾念云家名声，顾念夫妻之情，到头来呢？
换来的却是满身骂名，若就这么去了，连死都要背负这些。
我不接受！
云裳知道今日的话大逆不道，但云裳就是要说出来。”
“裳裳，不准胡说。”
“娘，裳裳只有你了，你要是不在了，裳裳也活不下去了。”
云裳眼中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不似云烟那般呜咽出声，这种无声的泪水更能击中人心。
谢缨慧也陪着云裳一起哭，这一幕让很多人眼眶都湿了。
如云裳所说，如果谢缨慧真这么死了，只会有人议论她活该，谁叫她纵容女儿破坏相公的亲事。要是云烟和文韶丽再哭上几声，怀念下姐姐，还会有人赞赏文韶丽母女心善。
事实上呢？
谢缨慧现在这凄惨的下场，都是文韶丽和云烟害的。
两个人假情假意过来道歉，还要再给谢缨慧身上泼上一盆脏水。
这个时候还有人怪云裳那番话大逆不道吗？
怕是太后和皇上听了，都无法怪罪吧。
此刻的云裳，眼中只有谢缨慧，看着谢缨慧枯瘦的脸，让她想到了前世。前世，谢缨慧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病死在自己的院子，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悲伤。
甚至云家那些人，还觉得谢缨慧死的好，那样就可以瓜分谢缨慧带来的嫁妆。
云裳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跟谢缨慧一起死了，半年多都没走出来，后来还是外公骂醒她，她要好好活着，替谢缨慧讨回公道。
可她，还是没能做到。
云裳已经分不清前世还是现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她的悲伤感染了许多人。
单是看着她的背影，就知道她此刻有多难过。
顾祁怔怔看着蹲在谢缨慧面前的少女，她蹲下去后，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才看清楚她的身体有多消瘦。
他的眼前，仿佛只剩下了那个悲伤的少女，看着她难过，心好似被刺痛了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他。
“裳裳。”
谢缨慧的声音，适时打破了这悲伤的气氛。
顾祁猛的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
幸好。
幸好谢缨慧开口了。
要不然……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走过去，顾祁就一阵后怕，那样会将云烟置于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