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秋桐他们聊着天的时候,门外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秋桐忙起身跑过去,见他还在微喘着气,帮他理了理额前微乱的头发,“怎么去了这么久?”
秋桐看了眼时钟,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沈恂初将手里的袋子放下,去握她的手,“去得太早,这些东西现在不好买。”
“买了什么?”秋桐低头去看。
只见墙边竖着三个圆状的长纸筒,用纸包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说。
莫娜和唐烁走上前,偷偷朝沈恂初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沈乔年打着哈欠从三楼走下来,走到二楼时,抬头见沈恂初回来了,睡意顿醒。
他朝站在阁楼的莫娜和唐烁打了个眼色,三人默契下楼,顺便叫醒了还在打鼾的老孟。
“我们去三楼。”沈恂初拉着秋桐的手,提起袋子走出房门。
走到楼梯口,他对楼下喊了声:“老孟,午饭去酒馆吃。”
“现在就去啊,这都十一点了。”老孟朝楼上喊道。
“正事要紧。”他回。
上了三楼,一进房间,是扑面而来的淡淡芸草香,拖鞋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两人来到了书桌旁。
桌上放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他将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精致的徽墨。
“这是——我们做的桐烟徽墨?”秋桐问。
“对,我们做的。”
沈恂初从袋子里拿出崭新的毛笔,再拿过桌上的砚台,“秋老师教你写过毛笔字吗?”
秋桐点点头:“教过,但我写的不好。”
“我的字还是秋老师教的,”他拿起白瓷杯去接水,“可以帮我研墨吗?”
秋桐诧异:“用这一块?”
这可是他们辛苦了三天才做出来的桐烟徽墨啊。
她拿起来看了看,有些心疼。
他将接来的清水滴在砚台上,再将徽墨递给她,“你要是喜欢,以后再给你做一块。”
秋桐摇了摇头,慢慢研着墨。
沈恂初撕开一个圆纸筒,取出里面的红卷轴,放在桌上慢慢摊开。卷轴正中留白,四周绘着桃花,底下绘着鸳鸯。
秋桐研墨的手顿住。
就算她没见过这样的卷轴,可再怎么想,他也不是为了写字作画才让她上来的吧。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照在他身后,他的眼眸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她一时有些心慌。
沈恂初酝酿着,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开口:“这几日委屈了你,跟我在一起没有讨得什么好,反而要面对那么多的是非。”
他伸指摸着桌上的卷轴,说:“三哥向来不求什么,今天擅自做了主,以自己的名义,向秋老师下聘书之礼。”
毛笔蘸了墨,他在卷轴上写下「聘书」二字。
秋桐怔怔地站在书桌前,看着那两个字,感觉脑袋嗡嗡的,思绪也飘着。
古人的「三书六礼」,是在纳吉时,由男家把聘书和礼书送到女家,征得女家同意后,两家择定良辰吉日,为新人定亲、迎亲,最后完婚。
这三书中的第一道文书,就是聘书,即定亲之文书。
所以,他这是……要跟自己求婚吗?
秋桐指尖陷入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月牙,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落笔写下——
恩师如面,学生与贵千金,预结秦晋之好。
谨定于……
他的手一顿,毛笔尖悬在纸上,他抬头问:“我们先把日期空着好吗?”
秋桐还在发呆,被他突然一问,竟讷讷点了头。
他又笑了笑,“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你就当我任性这一回,我做这些事,还需要你点头才可以。”
“若你同意,我们再写婚书和礼书。”
墙上的时钟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的心跳仿佛也在刚刚停止了一瞬。
沈恂初放下笔,低声唤她:“到我这边来。”
她眼睛轻眨了下,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他低下头询问她的意见:“我先将聘书交给老孟保管,如果有一天找到师母了,我再亲手交给她,好不好?”
秋桐喉咙一哽,说不出话,眼里含着水光。
“三哥是真心想娶你。”他捧着她的脸,和她目光相对。
“你要是愿意,以后我便是你的未婚夫。你要是不愿意,以后我还是你的三哥。”
她胡乱地摇头,又点着头,眼泪掉在他手上。
怕他没理解,又哽咽着一遍遍说着愿意。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
“待会他们几个又要说我欺负你了,”沈恂初将她脸上的泪擦掉,“从认识我以后,好像一直在看到你哭,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没有这样哭过,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门口,沈乔年和老孟倚在门边上,中间是探着脑袋观望的莫娜和唐烁,还有刚赶过来的陈小川。
众人都一脸笑意看着他们两个。
“那可不,”莫娜抬着下巴骄傲地说,“秋桐当时可神气了,那两巴掌甩得真是大快人心!”
“写完了吗?”一群人好奇地走进来,偏着头去看桌上的聘书。
秋桐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这伙人都站在了沈恂初那边,自己成了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人。
她故作埋怨:“你们瞒我多久了?”
“诶,别生气,今天我们可是代表女方家的,”老孟拉着莫娜和唐烁,站到了秋桐身后,“你沈家小子想娶我们秋桐,得经过娘家人的同意。”
另一边,沈乔年和陈小川自觉站到了沈恂初左右。
沈恂初拿起毛笔,说:“好,等我把聘书写完。”
陈小川挽起袖子,帮他滴水研墨。
众人微屏住呼吸,凝视着,看他抬手沾墨,落笔。
他在纸上最后写下——
沈恂初,秋桐,完婚之佳期。
特预报佳期,预备聘礼若干,望请笑纳。
时间和文字在房间里厮磨,墨水像一条长不可及的绸带,平静地在纸上画下一条波动的曲线,曲线的两端,紧系着两个人的名字。
他放下笔,才发现因为写字时太过谨慎,额头起了一层薄汗,竟像是刚刚写完一本人生之路。
他走过了那么多的路,连绵的山,细软的沙,明净的水,最后来到她面前。
万里蹀躞,以此为归。
她就是他最后的归属。
沈恂初将笔递给沈乔年,“来,男方家属。”
“我可好久没动过毛笔了。”沈乔年接过毛笔,找了找手感,才缓缓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乔年写完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将毛笔递给陈小川。
陈小川一愣:“我也要写吗?”
沈恂初点头:“写,你和乔年都要写。”
“可是,乔年哥才是亲属,我……不太合适吧。”
沈恂初将毛笔放在他手上,“你忘了,以前在京城读书时,我们说以后要做对方的证婚人。”
陈小川眼眶一热,没想到当年酒后随意谈笑的一句话,沈恂初记到现在。
“你后面还排着女方家的三个人。”见他迟迟不动,沈恂初提醒道。
“是啊小川哥,你就快写吧,我等不及要练练手了。”莫娜赶紧催促他。
陈小川不再磨蹭,毛笔沾了墨,酝酿了一会,郑重落笔,在沈乔年的名字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是老孟,莫娜和唐烁,三人写完后,又凑在桌前讨论了好一会儿。
唐烁没忍住评价了一句:“孟大哥,你这掌勺的手,确实不太适合用来写毛笔字啊。”
“上帝为你关一扇门,就会为你开一扇窗。”老孟试图找回面子。
莫娜接话道:“你这张牙舞爪的字,是被上帝关了一扇命门?”
老孟手指着他们:“你们这几个小没良心的。”
在大伙的欢声笑语中,聘书上的墨已风干。
沈恂初将聘书卷好,郑重交给沈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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