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绾痛到浑身血汗淋漓,望着他的眸光终于渐渐暗淡。
他到底有多厌她,厌恶到连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
却听他说:“这灵骨,是你欠白露的。”
“轰然”一下,沈以绾只觉得诛心不过如此。
她为他的冷酷找了千万种理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为了江白露。
好一个“欠”字!
因为江白露的一句谎言,他便要亲手来活剥了自己的灵骨给她!
沈以绾再也忍不了泪,凄哀低喃:“原来圣僧不是没有心,而是……把心给了别人。”
她颤抖着抬起血淋淋的右臂,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袖,悲怨问:“既是如此,你当初又为何承诺我?”
“你说,你会护我,救我,渡我……和尚,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还是说,年头太久了,你都忘了?”
回应她的,是秦冽越发冷酷的眉眼,越来越凌厉的掌风。
沈以绾忍得咬烂了唇,却没再说一个“痛”字。
直到意识混沌,她才没忍住惨叫出声。
这日,凄厉的哀鸣响彻整个别馆。
……
灵骨剥离,沈以绾被秦冽直接弃在原地。
一个宫人实在不忍,才偷偷给她上了药。
三日后,她才醒来。
沈以绾忍痛提了提手臂,被取走灵骨的右臂果然没有半点反应,她的右臂彻底废了。
她还没来得及哀伤,转瞬一阵啃噬的痛苦从心口蔓延,以此同时,每一根经脉似乎都有烈火在燎烧。
没有灵骨的压制,曼珠沙华之毒和噬心咒同时发作了!
不过一息,她的衣袍就被冷汗浸透。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江白露一身华服,摇曳走进,眉角飞扬得意炫耀:“妹妹,我是来感谢你的,你那灵骨我用着甚好。”
心又被狠狠捅上一刀!
沈以绾颤抖撑起身体,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冷呵:“滚出去!”
江白露却走近,俯身恶毒说:“沈以绾,满心期许却被心上人亲手掐灭的滋味,痛吗?”
沈以绾艰难呼吸着,咬唇冷嗤:“是什么滋味,你自己尝尝不就明白了?”
江白露冷哼一声,突然出手拍上沈以绾重伤未愈的琵琶骨!
瞬间,经脉中那股火烧灼痛奔涌!
沈以绾本能伸手推开她,可她还没有碰到人,江白露反而猛然向后飞倒,还惊慌喊着:“妹妹,不要用黑巫术!”
沈以绾刚一抬头,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秦冽一衣袖甩飞!
狠狠砸落地面,伤口全部裂开,沈以绾疼到整个人缩成一团,止不住颤栗。
她艰难抬眼,却见秦冽将江白露护在怀里,小心翼翼替她疗伤。
他眉眼的温柔,是她做梦都想要的奢望。
沈以绾只恨此刻,自己为什么不晕过去?
却听江白露说:“秦冽,妹妹没有了灵骨,噬心咒发作想来极痛,她也是不得已才偷学黑巫禁术压制痛苦,你别怪她。”
沈以绾抬眼,恰和秦冽厌恶的视线对上。
只听他说:“这都是她该受的。”
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沈以绾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秦冽来到她身边。
沈以绾却没有了解释的念头,只问:“秦冽……是不是无论是非真假,只要江白露说的,你都会信?”
秦冽居高临下的神态尽显冷酷,说:“偷习禁术,蓄意伤人,既然你死不悔改,和亲之前就在水牢里好好呆着。”
沈以绾苦笑一声,她重伤不愈,失去灵骨成为废人,此刻进水牢……这和折磨死她有什么区别?
她可以为他去死,可是,她不愿死在江白露的算计里!
沈以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起身冲向江白露,而刚跨出两步,背后果然传来秦冽狠戾一击!
沈以绾被硬生生击飞到了庭院,撞向那棵老梅树,白雪红痕,分不清是是血还是梅。
一击致命,秦冽毫不留情。
沈以绾痛到眼眸涣散,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和江白露相比,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
终明白为何佛说:七苦之最谓之,属求不得。
沈以绾再一次醒了过来,入目,便是秦冽冷漠的眉眼。
之前那一击,已经绝了她对他的期待,可感受到自他手中传来的力量,经脉中的疼痛确实少了些。
沈以绾忍不住问:“为什么救我?”
秦冽眼眸未动,只在起身收回手时才说了句:“因果未了,你不得赴死。”
何种因果?
沈以绾还没询问,却见江白露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宫人手中的托盘还盛着嫁衣。
沈以绾顿时心凉。
果然,就听江白露说:“妹妹可算醒了,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南国了,快试试这嫁衣合不合身。”
沈以绾猛然望向秦冽,颤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因果?你拖着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了,就没人替江白露代嫁?”
面对质问,秦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承认,沈以绾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更甚,又吐出一口淤血。
秦冽瞥见那淌有些发黑淤血,隐隐觉得不对。
他正要上前,却被江白露抢先一步挡住。
“妹妹,秦冽好心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怎么还责怪他?莫不是被黑巫术反噬了心智,还未清醒?”
秦冽闻言,眉头果然一皱,露出不耐的神色。
江白露眼中闪过得意,又伸手拎起一件嫁衣抖开,那竟是一件红色的袈裟!
在沈以绾震惊的目光下,她故意冲秦冽说:“我们的婚期也近了,父皇特地命人赶制出了嫁衣,你不如回房试试?”
秦冽点了点头,和江白露转身离开。
“等等!”
直到他们跨出了房门,沈以绾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忍疼撑起身体奔到门口,不可置信问:“你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僧,却要成亲?”
江白露轻笑一声,含羞说:“我和秦冽姻缘是命盘测出来的,乃天赐姻缘,妹妹不必担心,我和秦冽定能恩爱白首。”
沈以绾摇头不愿相信,理智早已山崩地裂。
她扯住秦冽的衣袖,流泪质问:“秦冽,你不是告诉我,你心中只有佛祖,只有修行?”
“自三年前你拒绝我,我便是在灵闵谷日夜煎熬,都不曾去找你,生怕坏了你的修行!”沈以绾凄怨低吼,却道不尽心中委屈。
“如今你竟要成亲,是你不要你的佛祖了,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可秦冽却极其平静回答:“天命所归,我自当遵从。”
“这算什么天命?!”沈以绾嘶喊着控诉,“秦冽,在你的眼里,这天道是否就是江白露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