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芸深吸一口气：“统计损失，伤者送去医院，这件事，先别告诉大帅。”
说完，她抽出腰间的皮鞭，转身就走。
聚德楼。
楚墨宸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摩挲，过了一会，他若有所觉的抬眼往门口看，窗户上投出了颜卿芸笔直的熟悉身影。
楚墨宸还没说话，门便被推开。
看着颜卿芸面无表情的脸，楚墨宸饮下杯中酒，声音冷冽讥讽：“这么快就来为那个被打的笔杆子讨公道了？”
颜卿芸觉得这话奇怪，却没多想。
她神色冰冷，一字一句道：“你毁了十八个人赖以生存的摊子，楚墨宸，你还记得第十九条规定是不伤平民吗？”
颜卿芸说着说着，言语间已有了淡淡怒意。
本以为楚墨宸平日再如何荒唐，也该有条底线，可他这次居然伤到了平民！
楚墨宸捏着酒杯的手一紧，不屑开口：“规定是你们的规矩，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大帅唯一的继承人，这些规矩，你就必须守！”
小家大国，皆是肩上重担，他既然生做了这个少帅，就得有个少帅的样子。
说完，颜卿芸将鞭子狠狠往地上一抽：“带上少帅，去医院。”
医院。
颜卿芸示意手下松开楚墨宸：“少帅，请道歉。”
被押来的楚墨宸早没了贵公子形象，他偏开头冷笑：“赔了钱也出了医药费，还道什么歉？”
楚墨宸心气高傲，自然不肯对这些人道歉，更不可能对颜卿芸服软。
颜卿芸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好。”
楚墨宸转头，却看颜卿芸转过身，对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深深弯下了腰：“各位，对不起，所有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请你们原谅他。”
楚墨宸呼吸一顿，只觉脸上像被抽了个巴掌似的，比他自己道歉还要难堪。
但看着颜卿芸郑重的背影，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回府的车上，两人坐在后座，均是沉默。
下了车，楚墨宸直直就往里走。
颜卿芸慢他一步，还未进门就听到裴青阳的怒吼：“你做的好事，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楚墨宸一声不吭不肯认错。
裴青阳更加暴怒：“来人，五十军棍，给我打！”
就在这时，颜卿芸快步走上前一下跪在裴青阳面前。
“大帅，上河街的事是我的错，与少帅无关。”
第四章 秦晋之好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裴青阳深深的看着颜卿芸，沉声道：“颜卿芸，你起来。”
颜卿芸眼神坚定，磕了个头：“大帅，上河街一事，确实是我的错。”
裴青阳看了颜卿芸身后面无表情的楚墨宸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良久，才闭了闭眼狠心道：“颜卿芸纵容属下闹市伤人，罚跪一夜。”
裴青阳带着人离开，院里一下子空旷起来。
颜卿芸直直跪下，从白日便作疼的胃好像越发的疼。
楚墨宸却没看她一眼，径直便走。
到了半LJ夜，雷声隆隆作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湿透的衣裳冰冷的贴在颜卿芸身上，疼痛和冰冷让她意识都开始恍惚。
终于，她意识飘远LJ，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恍惚间，似乎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扯进了一处温暖的怀抱……
颜卿芸再次醒来，是在自己房间。
她想起晕过去之前的那双手，有些不确定的朝照顾自己的小丫鬟问道：“少帅人呢？”
“您一跪，大帅就禁了他的足，一直在自己院里呢。”
颜卿芸怔了怔，说不清自己心底这一刻的滋味。
转眼便到月底，又到颜卿芸回家看外婆的日子。
外婆早就做好了饭菜，热气腾腾的一桌，让颜卿芸一向清冷的脸不禁露出笑来。
吃过饭，颜卿芸拿着梳子给外婆梳头。
外婆头发都白完了，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月的琐事，颜卿芸认真的听着。
“小霜，你爸妈去得早，你受了裴家的恩才能长大，一定得好好报答人家才是。”
颜卿芸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好，外婆，你放心。”
外婆说着说着便头一点一点的，她还想和颜卿芸多说些话，但精力已经不济了。
等外婆睡着，颜卿芸回到自己房间。
正对门的香台，摆着父母的排位和照片，颜卿芸给父母上了柱香，便怔怔的看着两人出神。
假如只是单纯的报恩该有多好，她不会对楚墨宸的厌恶心痛，也不会奢望有一天两人能像父母一样相知相许。
楚墨宸不爱她，颜卿芸看的很清楚。
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无奈也绝望。
第二天，颜卿芸回了大帅府。
刚进门就有小厮迎上来说道：“凌小姐，湘城冯大帅的一双儿女来了，大帅让您和少帅去找他。”
“好。”颜卿芸转身往会客厅里走。
刚转角，便遇到多日不见的楚墨宸。
楚墨宸看到她，顿了一步，接着便转身大步往前走。
颜卿芸眼中光彩一黯，跟在他后边，默默无语。
走了一会，楚墨宸淡淡的声音传来：“上河街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帮我认下？”
颜卿芸一怔，手不由捏紧了。
但最后只是说：“你是大帅府的继承人，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话刚落音，楚墨宸猛然转身，脸色冰冷的看着她，冷声道：“只要是大帅府的继承人，就值得你付出一切，是吗？”
颜卿芸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答。
从她七岁那年，为了给外婆治病，自卖自身给裴家开始，她的一切就都是裴家给的。
为他付出一切，是她该做的。
也是她愿意做的。
迟疑之间，楚墨宸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颜卿芸低下头，眼神无奈。
楚墨宸，不是谁都行的。
等颜卿芸迟一步到大厅外时，刚巧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少帅，我是冯敏茹，很高兴认识你。”
颜卿芸眉心一跳，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穿着优雅洋裙的少女站在楚墨宸面前，眼中爱恋不加掩饰。
颜卿芸一愣，心里突然闷闷的。
少女的眉眼有些熟悉，但颜卿芸还未来得去想些什么，就见另一个男人走到裴大帅面前笑着说。
“裴伯伯，我家小妹倾慕少帅已久，不如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南北守望相助如何？”
第五章 大帅出事
那男人的话十分客气，落在颜卿芸耳里，却如乍响的春雷，震得她脸色发白。
从她进大帅府开始，已经十四年。
但奇怪的是，颜卿芸从没想过楚墨宸会娶另一个女人。
而眼下，这个选择明晃晃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颜卿芸的心猛然提了起来，望向楚墨宸。
却见楚墨宸笑着握住冯敏茹的手，声音柔和：“你好，我是楚墨宸。”
颜卿芸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神态，不由直接愣在原地。
她呆呆望着一身白色洋装，温柔可人的冯敏茹。
楚墨宸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大家闺秀吧……
颜卿芸鼻翼动了动，她死死压下鼻尖的酸涩和心底翻涌的细碎疼痛。
裴大帅也愣了一下，却很快回神：“冯小姐很优秀，但我的儿媳早已定下，颜卿芸，快进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颜卿芸身上。
颜卿芸只得上前一步，见了礼。
场面一时僵住，冯敏成立刻转变话头打圆场：“是我唐突了，都不知道少帅已有婚约。”
他笑的风光霁月，颜卿芸也勉强笑了：“无妨，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裴大帅日理万机，很快便离开，让楚墨宸和颜卿芸好好招待。
楚墨宸看着颜卿芸脸上的笑意，眼中不悦一闪而过，突然提议：“城外的枫叶已经红了，不如明日同游？”
楚墨宸说完，颜卿芸心里无端跳了跳。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嘴里泛苦。
楚墨宸竟会主动邀人同游？想必是真的对冯敏茹颇有好感。
冯敏成兄妹自然乐意，双方约定好了时间，便散了。
颜卿芸刚回到院子里，一个丫鬟抱着一个盒子过来，趾高气扬的道：“少帅说，请凌小姐明日穿着这套出门，免得让人说他的未婚妻不男不女。”
说完，那丫鬟把东西一放，转身便走，连半分客气都没给。
颜卿芸眉头微皱，将盒子打开来。
是一套华丽的旗袍，和一双精美的高跟鞋。
颜卿芸看着那鞋细细的跟，眉间皱得更深了些。
第二天，帅府门口。
颜卿芸不自在的向等在车边的几人走去，楚墨宸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呼吸便是一窒。
恰到好处的开叉让颜卿芸一双长腿若隐若现，几缕发丝垂落在耳边，竟有几分风姿绰约的味道。
而冯敏成眼里陡然迸发出来的光，让楚墨宸生平第一次，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都到了就走吧。”楚墨宸挡在颜卿芸身前说道。
九重山。
山路崎岖，半个山头都是灿烂的红色。
颜卿芸穿着从未穿过的高跟鞋，简直如同在受酷刑一般。
她抬头，却见楚墨宸跟冯敏茹走在前面，脸上是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愉悦笑意。
颜卿芸黯然了眼，强撑着跟在了后面。
冯敏茹却是在说三年前的事：“被绑架时我以为必死无疑了，少帅救下我时，我就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楚墨宸挑了挑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这些年颜卿芸做的任务，但凡得民心的，都堆在他头上。
听着冯敏茹话里话外的情意，楚墨宸突然笑了：“冯小姐，冯大帅就你这么一个独女，想来是不会同意做妾室的。”
冯敏茹一下便禁了声，看着楚墨宸俊逸的脸，心里绞做了一团。
楚墨宸没再说什么，往后扫了一眼，本想看看颜卿芸穿着高跟鞋的狼狈，却见冯敏成殷勤的跟在了她身边。
楚墨宸脸色一沉，又开始心烦。
到了山顶，天色渐黑，颜卿芸看着城下的万家灯火，神色恍惚。
楚墨宸走过去，装作不在意的问：“在想什么？”
颜卿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在想，敌寇虎视眈眈，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楚墨宸听到这话，陡然脸色一僵。
他永远厌恶颜卿芸这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在她心里，家国天下，永远都是重于他的。
而颜卿芸明明是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一旦打上你的标记，久而久之，突然就不愿意放手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山下远处一声巨响打碎了话语。
火光在黑夜中冲天而起，正是城外军营。
颜卿芸看着那地方，顿时脸色煞白。
她猛然踉跄了一下，楚墨宸下意识扶住了她，却感到她通体冰凉，就连声音都没了往日的冷静：“大帅……大帅说今天去巡营！”
楚墨宸心猛然一跳，下一秒，颜卿芸的手臂从他手中抽走。
他只看到，颜卿芸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疯了一般往山下冲。
颜卿芸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山，脚上的伤，喉间如撕裂般的火烧，全然被她抛之脑后，她眼里只有越来越近的城门。
就在她刚跑进城门口的那一瞬，大帅身边的警卫红着眼冲了过来：“凌小姐，大帅遇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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