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茉笑着道：“娘没事。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满身满脸的汗。”
阿狸的奶娘忙上前行礼道：“夫人，奴婢来之前刚给二公子换的衣裳。”
白沈斥道：“夫人和二公子说话，谁允许你插嘴的？”
阿狸道：“行了行了，这天这么热，谁出来不汗湿了衣服？湿了就湿了呗，我娘也没有怪谁，奶娘不用怕。白沈姑姑你也别生气，奶娘这是害怕我娘罚她呢。”
女人就是事儿多，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也能起争论。
沈以茉坐起来，白沈忙替她垫好迎枕。
“娘，您好了我就不在府里陪您，要去军营了。”阿狸道。
与小萝卜喜欢动脑子相比，阿狸更喜欢舞刀弄剑。
沈以茉生病，秦祁便不许他出门，让他陪着沈以茉，这几日可把他憋坏了。
“去吧。不准添乱，不准动不许你动的东西。”沈以茉嘱咐道，“不许赖在军营中，晚上按时回家。”
阿狸一叠声地答应，跳下炕往外跑，大声道：“娘同意了，告诉爹，娘同意了。”
两条小短腿，一溜烟地跑出去。
沈以茉：“……”
感觉她生了只猴子，上蹿下跳，没个安分的时候。
生孩子这件事，才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
白沈笑道：“夫人，再躺躺吧。刚才小丫鬟来说，司徒大人刚进了将军书房，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再躺就成废人了。”沈以茉笑道，“我得去看看我的药材，有没有被晒坏，这几日太阳太毒了。”
她在后院开辟了一小块药田，尝试着种一些珍贵的药材。
别说，真有几样周济让人从海外带回来的，都让她摸清了种植规律，种得不错。
白沈笑道：“将军知道那是您的心头肉，早让人搭了棚子，奴婢早上才替您看过，长势好着呢。”
沈以茉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白沈服侍她起身洗漱，替她挽发。
沈以茉坐在铜镜前，自己动手往脸上抹自制的护肤品。岁月不饶人，过了三十岁，在皮肤保养上，不敢再偷懒。
“司徒大人府上昨日才办了喜事，今日就来，也是敬业。”她感慨道。
昨天是司徒夫人的长子司徒伯林和刘均凌的次女成婚的日子，说起来她还是媒人之一——司徒夫人上门求了她说和。
沈以茉本来还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来找她，蒋嫣然说，将军夫人做媒人，两家有体面。
后来秦祁告诉她，其实两家早已议定，这是在在试探他的意思。
刘均凌和司徒清正，都是秦祁倚重的人，两家结亲，怕秦祁有顾忌。
秦祁让沈以茉备了重礼，表明自己态度。
白沈笑道：“司徒大人今日高兴，还给了小丫鬟赏银，倒把她吓到了，巴巴跑来跟我说。”
司徒清正为官清廉，人情往来这些向来不理，赏赐别家下人真是破天荒。
“他这是高兴，终于有儿媳妇替他的心肝宝贝‘面儿’分担家务了。”沈以茉打趣道。
“夫人您这叫一百步笑五十步，再宝贝，也不能有将军宝贝您那般。”
两人正说笑间，外面的丫鬟隔着帘子道：“夫人，舅夫人来看您了。”
曹溦来了？
沈以茉道：“白沈，你先去把舅夫人迎到花厅，我自己梳好头发再来。”
“怎么还跟我见外了？”曹溦的声音响起，原来已经站在廊下了。
“嫂子快进来。”沈以茉笑道，“我这蓬头垢面的，怕你骂我呢。”
虽然几年前因为宋氏的事情，沈以茉心里曾经有点不舒服，但是曹溦会做人，几次表达歉意，沈以茉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两人感情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曹溦走上前来，从白沈手中接过梳子替沈以茉梳头，笑道：“我可不敢，怕将军不饶我。病好些了没？”
“好多了。嫂子有段日子没来了，我都想大姐儿了。怎么不把她带来？”
大姐儿是曹溦的嫡长女，比阿狸大一岁，今年六岁，正是可爱的时候，沈以茉素来喜欢她。
“皮猴子一般，今日非要让你大哥带着出去逛庙会，你大哥也惯她，真带她出去了。”
说起来，这几年曹溦和宋氏斗法，始终抓住主动权，打压得宋氏没什么挣扎余地，深受沈明俊宠爱的大姐儿功不可没。
这个小家伙儿，现在已经是娘的好帮手，长大了绝对是宅斗的个中高手。
不像阿妩，现在还傻乎乎的。沈以茉想起自己的冤家女儿，不由捂脸。
曹溦绣花的手，十分灵巧，很快帮沈以茉梳好头发。
沈以茉让人奉茶，曹溦笑道：“让她们给你上饭菜，不用饿着肚子陪我。”
沈以茉也不客气，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曹溦说家常。
曹溦从昨日司徒家和刘家的婚事说起，沈以茉还觉得因为自己生病没去十分遗憾，听得分外感兴趣。
第919章有女初长成
可是听着听着，沈以茉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曹溦说：“我看着就羡慕，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其实四年前，刘家二姑娘跟随刘夫人去烧香的时候遇到了司徒大郎，那时候两家夫人就动了心思，一对小儿女也有意思。这亲事，其实从那时候就开始商量起来了。”
沈以茉还愣愣的，道：“那时候刘家二姑娘才多大？不是说今年才十六嘛！”
十二岁议亲？好像也还好，算是稀松平常。
想到已经二十出头，却天天自己晃着不肯考虑终身大事的蒋嫣然，沈以茉有些头疼——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现在觉得十六成亲还早，更别说十二议亲了。
“十二已经不小了。”曹溦的声音有些激动，“真到十五六岁要成亲的时候再找，好的早让人定去了。”
沈以茉笑着道：“十五六岁成亲在我看来也太早，十八二十还差不多。”
曹溦：“……你是这么想的，孩子可不一定这么想。”
沈以茉觉得这话不太对了，想了想，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
难道，她是前来替阿妩说亲的？
阿妩今年十三岁，如果曹微这番话另有所指，那应该指的就是她了吧。
沈以茉不动声色地道：“嫂子知道，我向来和别人想法不一样。将军又是爱女如命的，甚至跟我说了不许阿妩出嫁，要他招赘婿的话。”
曹溦脸色变了变：“那小萝卜和阿狸怎么办？这不妥。”
沈以茉没有错过她分毫表情，心里愈发清楚她的来意。
曹溦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她既然提起婚事，那应该是为了自家孩子。和阿妩同龄的，自然是沈朗。
“我也觉得不妥。但是将军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拗不过。别的事情，就是军中的事情我也敢问，可阿妩的婚事，我不敢提，提一次吵一次。幸亏阿妩年纪还小，要不我能愁白了头。”沈以茉假装唏嘘地道。
她不是不喜欢沈朗，沈朗性格温润，讨人喜欢；而是觉得曹溦日日和宋氏斗法，实在不合适阿妩那样的直性子。
聪明如曹溦，知道沈以茉听明白了自己的弦外之音，这是婉拒，笑笑道：“那也是。阿妩是你和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格外宠爱。”
她转换了话题，和沈以茉说起旁的事情来。
沈以茉心里松了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必那么累，继续与她言笑晏晏。
中午的时候，沈以茉留曹溦吃饭，曹溦却推说府里有事，嘱咐她再养几日，彻底养好身体就离开了。
她前脚走，白沈后脚就炸了。
“舅夫人说的话，奴婢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孩子不一定这么想’，大姑娘心性跟孩子一般，哪里有那么多心思？被舅夫人这么一说，倒显得大姑娘有什么心思一样！”
沈以茉笑笑：“你怎么被白芷传染了，这么容易生气？我猜是我大哥的意思，并不是嫂子的意思。嫂子喜欢安静听话的女孩，将来自是想找个柔顺的儿媳妇。小老虎这种只能顺毛摸，还得供着的，她不喜欢。”
如果说曹溦可以考虑阿妩，唯一的原因也只能是阿妩身份高，可以帮她跟宋氏斗法。
其实听到自己拒绝，她应该是松口气的。
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可能觉得被拒绝没面子才会下意识地反驳。
“哪家父母不觉得自己家孩子好？”白沈道，“表少爷确实不错，但是想配上咱们大姑娘，还是差太多了。低头娶妻，抬头嫁女，这都是有数的，单单论门第，就差太多了。”
沈以茉笑道：“我可没想阿妩高嫁。其实，其实我心里有人选了。”
白沈惊讶地看着沈以茉：“夫人，太早了吧。您不是要等大姑娘十七八岁，性格沉稳些再考虑吗？奴婢们都很赞成。”
早成亲有什么好处？身份再高，在婆家也要任劳任怨，白沈觉得犯不着。
阿妩的身份、外貌、性格，哪样不是一等一的好？便是二十不嫁，求亲的人也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不不不，”沈以茉挤眉弄眼，“我看上的这个真的特别合适。你猜猜是谁？”
“奴婢也认识？”白沈看她狡黠模样，不由露出笑意，“这个奴婢可不敢瞎猜，您就别跟奴婢打哑谜了。”
沈以茉得意一笑，“你觉得小可怎么样？”
娘早逝，有爹等于没爹，没有任何牵绊；活泼又上进，机灵又善良，沈以茉观察他很久了。
阿妩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很不错。
阿妩在府里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小可带一份儿，阿妩生病的时候，小可也能天天往府里跑……
白沈想了想，眼中露出惊喜：“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姑娘倘使和小可在一起，跟招了赘婿没什么差别，顶上又不用受婆婆的气，也没有难以相处的妯娌和不好对付的小姑子……小可本身也争气，人缘好，性格好……”
白沈越想越觉得合适，最后竟然觉得小可简直是上天为阿妩量身打造的理想夫君，恨不得现在立刻替阿妩定下来。
沈以茉看她着急模样，不由笑道：“你怎么也说风就是雨的？他们两个还都小，日后不一定各自有什么想法。等他们大些，看他们自己怎么想。”
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感情的事情，最不能勉强。
但是沈以茉关于阿妩择婿的思路是清楚的，最好比照小可这样的条件来找。
不是她自私，而是这个时代对嫁为人妇的女性太苛刻了。
她心疼女儿，总想给她最大程度的自由。
“奴婢觉得，要不您跟将军提一提。将军再找杜将军提一提，否则万一杜将军给小可定亲了怎么办？”白沈现在显然觉得小可太合适，就担心被别人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