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中川大步走来，拿着医药箱。
语气严厉：“脚放下，现在就要处理。”
陆若棠愣愣看着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这是两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她的教练，他已经不管她很久了。
陆若棠眼睛看向场内，莫新月上场了。
已经从她这里拿走世锦赛的名额，还来参加预选赛，是下定决心要和她争到底了。
陆若棠视线转回裴中川身上，却见给她包扎的他——目光落在冰场，神色担忧。
脚上的疼，这一刻好像比不上痛入心扉的疼。
她惨然一笑，按住了裴中川包扎的手。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她抖着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会检举莫新月？”
第四章 陨落
裴中川一愣，眼里思绪翻涌。
良久，他沙哑着声音说：“她才20岁。”
说着，他又看着陆若棠一眼，语气轻柔：“她现在还小，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
陆若棠不敢相信她刚刚听见的话。
这一刹那，她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倾覆了过来。
身上仅存的温度消失的一干二净，陆若棠推开裴中川继续给自己包扎的手。
她压着眼眶的酸涩，冷冷地说：“我3岁就知道不能害人，莫新月20岁了，她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你一定要追究到底？”裴中川收回手，站了起来。
逆着光，陆若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冰冷无情的声音。
“莫新月现在才是俱乐部的希望，就算你去检举了也没有用。”说完，裴中川转身便走。
陆若棠愣在了原地。
一抹悲愤夹杂着委屈涌入心口，快要让她透不过气。
是了，有他护着的莫新月，自己的检举能有什么用呢？
可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陆若棠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药自己给自己包扎。
现在，她只有自己了。
第二天，是初选赛自由滑比赛。
冰场预备席。
陆若棠正艰难的热身，昨晚，她又流了鼻血，好半天才止住。
按昨天的成绩，今天莫新月先上场。
临上冰前，莫新月不怀好意的走向陆若棠，挑衅开口：“脚没事吧，林姐，你可要看着我踩着你上领奖台呀。”
陆若棠没有回话，只是攥紧了手。
她抬起头，裴中川正看着这边，两人目光交错，他的目光冷得像冰。
陆若棠一言不发，又低下头继续舒缓脚踝。
她心里压着一口气，想要爆发。
可实际上，现在的她浑身都痛，就连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莫新月得意的离开。
她上了场，冰场上响起的音乐正是《春之祭》。
陆若棠面无表情，听着解说员感慨。
“陆若棠和莫新月师门情深，让师妹使用了自己的成名节目！”
陆若棠无心在意，她只看着冰场，眼里满是祈求。
——上天啊，求求你，让我坚持下去吧，至少坚持到世锦赛……
最后上场的是陆若棠，她的自由滑曲目是《迁徙的鸟》。
飞鸟南迁，辗转应如。
表达的是迁徙之路的困难重重。
冰面上，陆若棠用尽全力，身体却越来越沉重。
她抬脚转体，跳了一个三周，落冰的时候，昨日扭到的脚踝又一次发出哀鸣。
陆若棠心下一惊，越发拼尽全力，在冰上旋转。
但就像曲子里那只想要起飞的鹤——飞向太阳，最终重重陨落。
陆若棠在下一个跳跃时重心扭曲，直直就摔在了冰上！
她踉跄着爬起来，却再一次狠狠摔倒。
这一次，她挣扎着，却怎么爬不起来了。
全场寂静一片，裁判席响起哨声，医生前来抬着陆若棠下场。
担架上，陆若棠蜷缩着，痛得不停的抖。
可比身体更痛的，却是她的心——她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世锦赛的机会了。
裴中川就站在护栏后，看着陆若棠被抬下场。
担架从他身边经过，陆若棠听到他不带感情的说道：“退役吧。”
医院。
医生垂眸看着诊断书，有些不忍：“林小姐，你的脚韧带拉伤，髋部再次受损，必须马上住院手术。”
陆若棠却似乎充耳不闻，只是沉默的望着窗外的飞雪。
良久，她才开口：“我还能滑吗？”
陆若棠也不清楚，她问的到底是医生，还是她自己。
医生叹息一声。
陆若棠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麻烦医生了。”
半夜。
陆若棠突然睁开了眼睛，额上冒出细密的汗。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清楚，止痛药又失效了。
她挣扎着用力撑在床沿，伸手去够床头铃。
终于按响了床头铃，医生很快过来。
检查了一会后，医生皱眉道：“你以前用过太多止痛药，导致身体对止痛药有了抗药性，而且……”
医生迟疑片刻，还是说：“我有些怀疑是止痛药的副作用，才导致了你的骨髓癌。”
陆若棠靠在床边，后背传来的冷意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沉默半晌，唇边只溢出一抹苦笑。
第二天，裴中川来到病房。
他看着陆若棠苍白的脸色，神色晦暗不明。
他在病床前坐下，下意识将她的药水调慢了一些，调到她以前觉得舒服的速度。
陆若棠沉默的看着裴中川的动作，心中一酸。
可裴中川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是：“陆若棠，俱乐部已经决定让你退役了。”
陆若棠愣了，急忙撑起身子说：“我还能滑的，等我出院就好了……”
裴中川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黑沉一片。
他冷声开口：“不需要了，莫新月可以代替你成为更优秀的运动员。”
陆若棠紧攥着床上的被褥，眼中悲凉一片。
她干哑着喉咙，声音带着一点她自己也没察觉的祈求。
“我不想退役。”
裴中川却只是沉默的看了她几秒，便转身离开了。
窗外皑皑白雪，这一刻她的心也结了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