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这几日虽然大雪已停,但天气仍旧是很冷。
裴时月方才去城中看了一圈,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人人自危,生怕染上那要命的疫疾。
听城中人说,这几日患病的人每日增长上千人,哪怕接近患病之人的人都隔离起来了,疫情仍旧没有被遏制的趋势。
她坐在厅中细细思考着,手中端了一杯茶。
近日城中不少医师也染疾,却无人能说得出这疫疾起因在何处,这就十分蹊跷了。
裴时月喝了一口热茶,忽然顿住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山:“这煮茶的水是哪里来的?”
“这里后院有一口井。”青山答她道。
裴时月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现在住的这院子是离尘让人安排下来的。
要说这院子不管是从外面看还是从里面看都普通得很,而且她与离尘两人住,还空出了许多房间,着实是太大了些。
就算是九重宫想要在外面置些房产,要么该比这环境好,要么就该选个更不起眼的来。
选了这么个鸡肋的房子,唯一的好处便是有一口井。
因为甘州偏北,水并不比男方方便,大多普通人家都是一片人共用一口井。
若是这疫疾是人为的,那最好的传播方式就是在水里动手脚了。
裴时月忽然起身:“青山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一趟便回。”
不等青山说什么,人已经闪身不见了。
铱驊……
在城中打听了一圈,裴时月才终于算是有了些收获。
果然不出她所料,城中疫情爆发地多是在城西,而城西是井最多,住的人也更密集的地方。
但是自从听说要起战乱以后,百姓大多都离开了,所以,不少军士在那边扎营。
如此一来,疫情在军中的传播速度可想而知。
裴时月几个闪身便看见一条长街正中有一口水井,她忙上前打了一桶水上来。
她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只要放进去,如井水变了色,就代表这水真的有问题。
只是她才将药粉放进去,身后就有人大喝一声:“大胆妖女,竟敢在井中下毒!”
裴时月转身,便看见几个昆仑派打扮的弟子从身后跳了出来。
她眉头一拧,深觉有些不安。
这些人,她连着查了这么多日,好几次查到点蛛丝马迹,又每次让他们提前一步溜走了,就好像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一样。
她收回思绪,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是我的对手?”
言罢,两方便缠斗起来。
本来裴时月几招就能将他们打趴下的,可是关键时刻却忽然有人出手相助,还不止一个。
难怪她方才一直听这附近有脚步声杂乱,本以为是附近扎营的兵士,没想到这甘州城中竟然出现了这么多武林人士。
“果然魔教勾结突厥,竟在城中下毒,难怪这疫疾来得如此突然。”说话的是其他门派的弟子。
看着眼前这黑压压一片,裴时月心下一沉。
这其中不乏武林高手,她前阵子才身受重伤,可没有以一敌百的功夫。
正想着,一白衣人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跟前。
“不怕,有我在。”沈青辞的声音让她莫名多了一丝心安。
裴时月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压低了声音问他:“小瞎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他们又是何人?”
她是世人口中的魔教妖女,而要杀她的可都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
她虽说不是什么善心人,可也没想过要欺他眼瞎,让他与整个武林为敌。
沈青辞还是挡在他跟前,温声道:“我知。”
一句我知,让裴时月心里一阵空白。
沈青辞是真的知道,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要知道,他的眼睛可就是她故意弄瞎的。
“沈青辞,你可是林盟主之子,今日何故护着这妖女!当日都说你亲手将裴时月推下悬崖,如今她不仅没死,竟还护着她,说!你们陆家是不是早就跟魔教沆瀣一气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头,紧接着便不断有人跳出来言语讽刺。
裴时月闻言,眉头深锁,当初是沈青辞将她推下悬崖的?
她看着沈青辞的背影一僵,却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谢安是个急脾气,说了几句就忍不下去了:“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陆家怎会与魔教为伍!”
一向话少的红筱也忙道:“你们这些人休要信口雌黄!陆家乃是武林之首,岂容尔等出言诋毁!”
只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更怒了。
“别以为你们陆家能永远一枝独秀,他沈青辞袒护妖女大伙都是亲眼所见,便是林盟主在场也无法狡辩,咱们大家可不怕你们陆家!”
几句话间,众人便分成了两个派系,一边是心属陆家之人,另一边则是昆仑派为首的其他人等。
看着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已经开始大打出手,裴时月忽然明白了。
上次离尘说他更乐意要坐山观虎斗,如今整个武林便被他这样搅得一团乱,当真是好手段。
只是,她却无形之中充当了那枚最重要的棋子。
裴时月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只是看着沈青辞的眼神越发复杂。
“走吧。”沈青辞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她愣了一下:“他们都这样打起来了,你就这么走掉?”
沈青辞忽然靠近她,脸上的神情极为认真:“卿卿我们离开这里,哪里都好,我们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裴时月怔怔看着她,只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脑中忽然疼痛如绞,她死死抱住了头,面色痛苦,眼前也昏昏沉沉。
沈青辞听到好像有些不对,忙扶住她:“卿卿,你怎么了?”
……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裴时月睁开眼,看着眼前一阵恍惚。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她只记得那一瞬间,脑中疼痛难忍她好像晕过去了。
“你醒了。”沈青辞的声音传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裴时月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沈青辞,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那些人说,当时是你将我从忘归崖推下去的?”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房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既然没有回答,那多半便是默认,不然常人被这样问,起码也会否认一二。
裴时月眼中一沉,死死攥紧了手。
宁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当初若真是他沈青辞要将她推下悬崖,要杀了她,那么她现在杀了沈青辞也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是……偏偏前些时日,又是这个人救了她。
不过当时沈青辞救她只是偶然罢了,他瞎了眼,那时候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如此想来,裴时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沈青辞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语气却是难以名状的沉痛:“若你生气,便杀了我吧。我说过,我愿意死在你手中。”
裴时月上前,拨出他放在桌边的剑,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剑锋直奔沈青辞喉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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