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鸢的一只手死死扒拉着车门,哭起来时梨花带雨,格外可怜凄惨,再加上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连气儿都喘不匀了。
“混蛋”俩字,顾淮肆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有些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嗓音冷淡:“别哭了。”
什么安慰也没有。
祝鸢哽咽了一下,蓦地松开咬紧的嘴唇,然后哭的更大声,身子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更加厉害。
就在光天白日之下,她大声控诉着:“顾淮肆,我要告诉你爷爷和你爸爸,你欺负我!”
“你还仗着我单纯善良,勾引我上床,我会让他们逼你娶我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和那个乡下来的臭女人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男人掀了掀眼皮子。
似乎是被气笑了,声线寡凉的反问道:“我勾引你?”
他沉了沉眸,周遭气息都因此而变得肃冷,“祝鸢,一年前你脱光了往我床上爬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吧?”
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暧昧迷离的片段。
顾淮肆连呼吸都顿了顿。
祝鸢在气头上,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要不是真的害怕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看到之后,丢脸丢大发,她早就直接席地而坐,哭着闹着喊“我不管”了。
直到“砰”的一声响起。
原本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走下车,用力甩上了车门。
看着他阴沉沉的脸,祝鸢下意识就往后面倒退了一步,不料马路边上是高低的,她右脚踩空,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
顾淮肆眼皮跳了跳,及时抱住了她。
然后一边蹲下来,一边无奈的开口说道:“你躲什么?”
嗓子哭的太干哑了,祝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低头看他。
男人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手边还放着一包拆封过的纸巾,他往上面倒了点水,然后轻轻擦拭着自己衣服下摆上的那些泥土。
动作很细致,也很温柔。
祝鸢瘪了瘪嘴,眼神都有些迷茫起来了。
俩人认识这么多年,除了现在以外,这男人也就在床上对她这么好过。
正好顾老爷子又打电话过来,问她到哪里了。
在顾淮肆的注视下,祝鸢吸了吸鼻子,老实巴交的回答道:“还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兴许是老头子耳朵不好,倒也没听出她嗓子和刚才在家里那通电话相比,哑了很多。
大概擦了十来分钟,顾淮肆才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眼小姑娘依然团皱在一起的眉头,笑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揉了揉。
语气有些松弛了下来,“行了,都擦干净了还不满意?”
祝鸢瞥了眼那根还在中央扶手箱上稳稳当当立着的口红,抿了抿唇。
她当然不会满意了。
最好能再扔一次,扔到海里,也要这男人下去游泳,找上来。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不敢这么做。
因为她知道这男人惯会打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就算上一秒笑的春风和煦,温文尔雅。
下一秒,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擒住自己的脖子,抵在车前。
所以只能拍掉他的手,自顾自的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就闭起眼睛假寐。
惹不起,总躲得起。
真是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顾淮肆拧开了一瓶新的水给她。
见人没什么反应,就盖上了扔到后座。
又开了一刻钟,祝鸢突然感受到了眼皮上笼下一片阴影,应该是快要到了。
因为顾家的老宅依山而建,车子开上去时,有一面盘山公路完全被大山挡住,一点阳光都晒不到。
广播里原先放着的财经新闻戛然而止。
在发动机熄灭的那一秒,顾淮肆敛了敛眸,突然低声说道:“刚才坐车上那几秒,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祝鸢缓缓睁开眼睛。
脑子里涌上来的答案五花八门。
骂她?
打她?
或者干脆直接驱车离开,再也不管她。
男人垂眼,下颌线连到脖颈都不自觉的紧绷着,眼窝匿在阴影里,愈发深邃:“就让你去告那状好了。”
祝鸢愣了愣。
心下迸发出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开车门下去的时候,顾淮肆才直勾勾的盯紧了她,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分明的厌恶与不耐烦:“祝鸢,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会让你好过了吗?”
彼此之间折磨到死,也不失为下半辈子的一个活法。
—
顾宅的院子很大,是中式庭院的设计,传闻建筑师曾经还参与过不少5A殿堂级别的建筑物的工程。
树影、湖色、假山、真石全部都被镶嵌在月洞门中。
只因为是冬季,再美的山水之景,都会徒增好几分萧瑟之感。
祝鸢缓了缓,才走下车的。
顾淮肆率先一步走进家门,顾半烟与他擦肩而过,勉勉强强点头喊了一声“三哥”,步伐迈得很大,直奔院子里的那辆白色迈巴赫。
所以一下车,祝鸢就看到了顾半烟。
她的神色毫不加掩饰,四下又无长辈,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从小就和她不对头的女人。
然而顾半烟不是这种性子,看了看面前女人身上穿的大衣外套,又想到刚才顾淮肆走进去时,穿的那一件。
眼神里写满了讽刺,“你们什么情况,现在都敢光明正大的穿情侣装了?”
祝鸢跨过石槛,差点儿被一根光秃秃的枝桠划了脸,她皱着眉抬手折下了那根枯枝。
然后很随意的丢到了旁边的池塘里。
一池红锦鲤见水面波动,还以为是有人来喂食。
有几尾还跃了出来。
顾半烟最不喜欢的就是祝鸢总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明明俩人年岁相当,家世相当,可她却总能高自己一头。
外人封她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也就算了,处处都避让她,深怕这位大小姐不开心。可就连自己的亲爷爷,都明显的偏爱于她。
这么个没礼貌的女人。
到底凭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暗自窃喜着,连语调都开始上扬得意:“祝鸢,你和我三哥的那档子风流破事,我全部都知道。”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
枝头乌鸦飞散。
顾半烟缓缓抬起头,与不远处的女人四目相视,她的嘴角率先上扬起一抹独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又想起中秋节那会儿,她第一次撞破这个女人与三哥奸情时的画面。
顾家的家规是很老派传统的,洋节一肆不过,但中华节日必须聚餐,尤其还是像中秋这种,带有团圆性质的。
所以在国外的要回来,有工作的也要提前处理好。
顾淮肆亦是如此,早在家宴前两天,就把手头的文件全部都处理好,签了字。
但是祝鸢可不受这些束缚。
只要她高兴,每天都可以过节,不高兴了,就是大好的春节,也能搅得所有人都一起陪她郁闷。
很不幸,那一次顾淮肆就陪着躺枪了。
他以感染了严重风寒为理由,推脱了家宴,中秋当天陪着祝鸢去别的城市玩了一趟,晚上九点多才到家。
而顾半烟受老爷子命令,拎着专门打包好的饭菜与手工月饼,在家宴结束后,开着车来到了顾淮肆住的小区。
三哥的电话打不通,摁门铃也没有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的。
就在这时,楼道里的应急灯光闪了一下。
透过只敞开几厘米的铁门间隙,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三哥正把祝鸢抱在怀里亲,后者则是搂着他的腰,娇滴滴的说道:“顾淮肆,刚才在车里,你都弄疼我了。”
男人笑着跟她道歉,低头又是继续亲。
顾半烟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再后来,祝鸢被她三哥横抱到家里去时,已经衣衫不整了,半个肩带都滑落了下来。
她拎着东西急匆匆的跑回车上,惊魂未定。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就算有人堂堂正正的拿着他们俩人的亲密照给自己看,她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以祝鸢和顾淮肆的关系,再加上平时偶尔走动时,俩人不冷不热的相处模式,鬼能想到他们会亲亲抱抱的。
这事儿,顾半烟不敢胡乱伸张,也不敢找什么私家侦探做调查,只是多了个心眼,以后看见他们时,会额外注意。
果不其然,俩人的小动作很多。
俩家聚餐,祝鸢的腿都不老实,脱了高跟鞋,在桌底下蹭顾淮肆,由下而上,停顿。
于她而言。
这毫无疑问是她可以碾压祝鸢的最好机会了,拿捏她的命门,看她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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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声,祝鸢缓缓走向了面前这个正一脸洋洋得意的女人,她用食指绕了绕耳边的几缕碎发,蓦地松开。
圆润的杏眼内外勾挑,“你有证据吗?”
根本没想让顾半烟回答,她翘起唇角,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有又怎样。”
“就算是做你的三嫂,我也压你一头。”
不提逢年过节,就是平时在外面遇见了,长幼有序,她都必须低着头,恭恭敬敬喊自己一声。
这女人从小就爱跟她争。
物争,人也争。
赢得次数却是少而又少,就算今天她有一件什么新裙子了,第二天祝鸢可以直接让父亲收购那个品牌,整个时尚公司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大抵这就是独生女的骄纵了。